最終，在場的後輩在幾十位老祖的帶領下，押著這群魂不守舍的後輩，來到楊逍庭院外，轟然跪倒。
    房間內，一派祥和。
    楊逍正與白月狸對弈，少女顯然不是他的對手。
    幾位老祖不敢出聲，隻靜立等候。
    待最後一子落定，狸貓老祖狸明壯著膽子，聲音微顫地揚聲道：
    “老貓狸明，攜族中不肖子孫，特來向老祖請罪！
    昔日有眼無珠，縱容小輩怠慢尊駕，懇請老祖大量，再予一次機會！”
    緊接著，犬族美婦深深一禮：
    “我族管教無方，致使小輩口出狂言，冒犯老祖，萬分惶恐。
    望老祖允他們留侍左右，聆聽見誨，犬族上下，感激不盡！”
    眾妖紛紛附和，言辭懇切，姿態卑微至極。
    楊逍擺了擺手。
    他通過白月狸早已洞悉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大概是自己用《萬妖源流法》讓那五個家夥變化驚人，讓這些老東西眼紅了。
    他本就對這些妖無好感，也未接話，隻淡淡掃了一眼。
    眾妖頓時噤聲，將身子伏得更低。
    楊逍起身，行至窗邊，並未開門，清冷的聲音卻清晰地傳至每一位妖族耳畔：
    “命裏有時終須有，名利無緣莫強求。”
    “該是你們的，終究會是你們的；不是你們的，也強求不來。”
    “帶上你們的人，回去吧，我不喜嘈雜。”
    語聲平淡，卻如萬載寒冰，封絕所有希冀。
    門外，霎時死寂。
    諸位大妖麵色青白交加，他們能夠感受到那話語中的決絕。
    他們這族與這些不成器的後輩，恐怕至此被徹底摒棄於機緣之外。
    巨大的失落與悔恨啃噬內心。
    他們看了看惶惑不堪的子孫，又望了望庭門前已然脫胎換骨的蒼冥五人，最終，隻化作一聲沉重如山的歎息。
    “我等……遵命。”
    他們艱難吐出幾字，仿佛瞬間蒼老數百歲，無力地揮了揮手，麵如死灰地帶著那群終於明白自己失去了何物的年輕妖族，狼狽離去。
    庭院外重歸清淨，隻餘下蒼冥五人如同標槍般肅立的身影，映襯著屋內愈發清晰的棋子落盤聲，一聲聲，敲在寂靜裏，也敲在旁觀者的心上。
    棋枰之上，黑白交錯，已近終局。
    白月狸執著白玉棋子，纖長的手指懸在半空，良久未能落下。
    她熔金般的瞳孔並未糾纏於棋局的困窘，而是靜靜落在楊逍看不出情緒的側臉上。
    日光經窗欞篩落，為少年的側影溫柔描金。
    光影流轉間，很明顯能夠感覺到，少年身上的稚嫩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沉靜與銳利。
    “我過一段時間要離開這裏。”
    楊逍的聲音很平靜，像在陳述一個與棋局無關，卻又早已注定的定數。
    白月狸拈著棋子的指尖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白玉溫潤，卻似乎透出一絲她掌心的微涼。
    她抬起眼，目光清淩淩地望向他：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她的聲音依舊帶著虎族女帝的清冷，但尾音裏藏著一絲極細微的緊繃。
    楊逍執黑子的手在半空中有一個幾乎無法捕捉的凝滯，隨即穩穩落下，填上了棋盤最後一個角落的空隙，發出“嗒”的一聲脆響，宣告了棋局的終結。
    “……我要離開南荒。”
    他補充道，沒有看她，而是看著棋盤上自己絕對優勢的江山。
    白月狸沉默了。
    那雙熔金的豎瞳裏，似乎有萬千情緒流轉，最終都歸於一片深沉的靜謐。
    她將指間那枚始終未落的棋子輕輕放回棋罐，動作優雅卻帶著一絲空茫。
    “可以留在這裏嗎？”
    她再次開口，聲音低了些許，“我可以把妖族最好的東西都給你。”
    這是她能給出的最直白，也最重的承諾。
    楊逍搖了搖頭，目光終於從棋盤抬起，迎上她的視線，那眼神裏有歉意，但更多的是不容動搖的堅定：
    “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非做不可嗎？”
    她追問，語氣裏帶著一絲她自己或許都未察覺的執拗。
    “非做不可。”
    他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白月狸再次陷入了沉默，比之前更久。
    她微微垂眸，長而密的白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眸底翻湧的情緒。
    庭院外的風聲，此刻顯得格外清晰。
    “那你還回來嗎？”
    良久，她重新抬起眼，目光仿佛要直直看進他靈魂深處，帶著一種不容閃避的探詢。
    楊逍看著她那雙此刻清晰映著自己倒影的金色眼眸，語氣放緩，帶著一種認真的承諾：
    “事情結束之後，會回來看你。”
    白月狸一向清冷平靜的臉上，那緊繃的線條肉眼可見地柔和了下來，唇角甚至牽起了一抹極淡卻真實的笑意，如同冰原上驟然綻放的雪蓮，雖短暫，卻足以照亮周遭。
    她似乎對這個答案感到滿意，輕輕“嗯”了一聲，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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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之間再次被沉默填滿，卻不再充斥著之前的緊繃，反而流淌著一種無聲的默契與理解。
    侍女悄無聲息地重新布好棋局，新一輪的對弈開始，落子聲依舊，卻仿佛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溫情。
    又是幾盤棋後，楊逍執子沉吟片刻，再度開口，打破了寧靜：
    “過些日子，我要去找你兄長一趟。”
    “因為星辰榜？”
    白月狸立刻了然，落下一子，語氣帶著些許好奇。
    “對。”
    “你打算爭榜？”
    她語氣裏帶上了一絲難以掩飾的震驚，拈著棋子的手停在半空。
    楊逍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目光投向窗外，落在了修煉場中那五個妖力蒸騰的少年身影上。
    他們的每一次揮爪，每一次騰挪，都帶著肉眼可見的進步與潛力。
    他平靜地回答：“不止我，還有他們幾個，我要帶著他們一起……爭地榜！”
    白月狸聞言，那雙璀璨的金瞳驟然收縮，連呼吸都似乎窒了一瞬。
    她緩緩放下棋子，聲音裏充滿了難以置信：
    “他們固然在當今南荒年輕一代中堪稱天資上乘，可是楊逍，你要明白，星辰榜，尤其是地榜，麵對的是整個天下！
    能上榜的，無一不是那些隱世宗門，或者古老皇朝傾盡資源培養的怪物！
    他們五個的天賦，在那些存在眼中，或許並不算出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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