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生死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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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們組成的陣線間忽然裂開一道縫,薑茶的瞳孔不住收縮,那竟然是她家莊子裏的管事老霍。
    他仍穿著那身粗布短褂,鬥笠壓眉,手裏卻提著一把已經出鞘的長劍,而他整個人的氣質也因手中長劍而變得陰狠果決。
    老霍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薑茶,認出薑茶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後卻是冷冷一笑,裝模作樣地對著薑茶躬身一禮。
    “大小姐,”老霍的聲音低啞,帶著一點故人重逢的歎息,“您真不該來。”
    薑茶心口一緊。
    那聲“大小姐”裏,沒有往日裏半分的謙卑,倒像給死人最後的體麵。
    趙珩不動聲色上前半步,手中長劍出鞘,反射的寒光刺著老霍的雙眼,令他不得不暫退鋒芒。
    趙珩的目光掠過老霍身後,麵前兵卒約三百,持弩者三排,箭已在弦,更遠處,兩架強弩被推至塔門正前,弩箭正死死鎖定著他們——這是京畿衛裏都少見的殺器。
    想不到三皇子竟然在莊子裏藏了這麽多私兵,又準備了這樣的殺器,做事不可謂不謹慎。
    薑茶躲在趙珩的身後,小聲將老霍的身份告訴了他。
    趙珩得知老霍之前是薑家莊子裏的管事,那莊子又牽扯著私鑄錢幣一案,暗道老霍是將三皇子與私鑄錢幣一案聯係起來的關鍵證人,心中開始盤算著如何套老霍的話,又如何在這三百名士兵的麵前將老霍生擒。
    思索了片刻,趙珩故作輕鬆地開口:“霍管事好大的陣仗。
    我們這邊不過是幾百名手無寸鐵的百姓,你卻領來了三百鐵甲兵,實在是太看得起我們了。”
    老霍摩挲著刀柄,卻一口道破了趙珩的身份。
    “六殿下在此,小人不敢不謹慎。”他抬手,弩兵齊刷刷上前半步,殺氣如潮,“畢竟,謀害皇子可是大罪!”
    趙珩倒也不驚,六皇子威名在外,不認識他才會奇怪。
    即便麵對如此陷阱,趙珩也全然不慌,竟尋了塊斷階,拂衣坐下,滿臉淡然。
    “左右長夜無聊,霍管事不若讓我死個明白——三哥究竟許了你什麽,讓你這般為虎作倀?”
    老霍盯著他,目光閃爍,“這些事情都是老夫一人所為,與三殿下何幹?六殿下莫要隨意攀咬!”
    他義正言辭,好似六皇子真的汙蔑了趙霖一般,可在場的眾人都知道,三皇子才是幕後的始作俑者。
    老霍這般謹慎,竟是連一絲話柄都不讓趙珩抓到。
    趙珩見老霍不上當,也沒有焦急,隻懶懶補一句:“此地已鐵桶一般,你還怕我飛了?”
    夜風掠過火把,火焰獵獵作響。
    老霍的喉結滾動了兩下,又回頭看了看似乎已成定局的場景,終是展現了內裏的狂妄。
    “趙珩,像你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是不是從來都沒人叫過你的全名?”
    趙珩沒想到老霍會提起這個,神色有一瞬間的愣神,轉念一想,確實沒人叫過他的名字。
    沒人敢,除了皇上。
    “你們以為自己生來就高高在上?不過是一群吸食百姓血肉的蛀蟲!”
    “那你又做了什麽?”
    趙珩憤憤地握緊了拳頭:“你做的就是把這些平民圈養,如同牲畜一般嗎?”
    老霍看了看趙珩身後的那群人,神情仍舊倨傲。
    “這是成功路上必須有的犧牲,隻要能成事,即便被犧牲的是我也是一樣!”
    “瘋子......”
    薑茶暗罵,這老霍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可心裏卻這麽瘋狂。
    “如果擋在你成功道路之前的是你所謂的主子三皇子呢?”
    趙珩冷冷一笑,趙霖還真是會洗腦,竟然將自己的野心粉飾得如此道貌岸然。
    老霍揮了揮手:“不可能,殿下心懷天下,是不會騙我的!”
    趙珩聞言站起身,無視眼前的刀兵,一步步朝著老霍走去。
    “那我問你,天下人是由什麽組成的?沒有這些人,何以為天下?”
    老霍被趙珩身上的氣勢逼迫著,即便有三百士兵作為後盾,卻還是不住後退。
    老霍看著趙珩的神情,那雙犀利的眼睛似乎透過他看到了靈魂深處那個滿口天下蒼生,實則虛偽無比他。
    他嘴唇顫抖著,半晌才開口:“你死到臨頭,還敢囂張!還以為你是六皇子嗎?六皇子的身份可救不了你!”
    老霍說著,舉刀朝著趙珩的頭上看去,而趙珩不偏不躲,眼看著就要被那刀砍中。
    隨著薑茶的一聲驚呼,一支利箭射穿了老霍的手掌,他手中的刀掉落在地,隨後,大批兵馬湧入,將三百甲兵圍得水泄不通。
    原本盛氣淩人的甲兵們頓時像是被圍起來的小雞仔一般。
    鎮國公駕馬而出,停在薑茶的麵前,焦急地查看著薑茶的身體。
    “怎麽樣?茶兒,沒受傷吧?”
    趙珩的嘴角抽搐,國公大人,剛剛明明是我比較危險吧?
    你女兒離刀刃三米遠,我卻不到三寸啊!
    這麽不關心皇室安危的嗎?
    演都不演的?
    鎮國公檢查了兩位女兒沒事,這才轉身對著趙珩拱了拱手,神情淡淡。
    “六殿下,您沒事吧?”
    趙珩配合地擺了擺手:“無事。”
    君臣和諧......
    “薑!宏!遠!”老霍嘶吼,聲音破裂。
    他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勢,抬手就要反抗。
    薑茶抬眼,正見父親挽弓如滿月,第二支箭已搭在弦上,箭尖寒光正指老霍眉心。
    “父親不要!”
    薑茶及時阻止,薑宏遠手中的箭偏了半寸,隨著一陣破空聲,射入老霍的發髻。
    而老霍已經沒有了剛剛那寧死不屈的偉岸模樣,潺潺細流從他的褲腿滑落,竟是已經嚇尿了。
    自知大勢已去的老霍這才如夢初醒。
    他朝著趙珩看去,卻見趙珩仍坐在斷階上,笑得人畜無害。
    自己所有的“勝券在握”,不過是對方套話的戲台。
    自己以為的“甕中捉鱉”,早在人家的算計中成了“請君入甕”。
    趙珩知曉老霍看懂了這場局,他起身,拂去衣擺上的塵土,朝老霍溫聲道:“霍管事,你也沒有你口中所說的那般偉大,如今死到臨頭,可願幡然悔悟?”
    老霍癱坐在原地,身後的三百甲士早已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