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鷲說：“缺是內外輪補的半個缺。如今道員多保舉出身，富家子弟捐官難獲差事。鍾雷溪多年未得差，騙上海錢莊巨款。錢莊聯名追討他躲債不見。上海會審公堂不受理，轉至朝歌控告卻遞不進狀子。後疏通關節，各莊湊錢托人遞呈，附往來賬目清單。督署刑名師爺施壓，大帥勒令處理。鍾雷溪求藩台無果，知我與藩台相熟來求情“
    我笑道：“不這麽激哪聽新聞。大哥不同他辦有人辦，這事咋樣？”禿鷲說：“官場多變，時不早，睡罷。明早我到關上”
    次日禿鷲未赴早餐。我見高升收拾煙筒問昨日趣事。高升道苟大人租衣會客，小少爺弄油漬被衣莊索賠。家人攆走索賠者時小的見人抖外褂示眾。
    家人遞信索收條，我拆見內夾銀票。
    隔紙窗偷覷鍾雷溪信附千金票，遂寫收條交來人。後因收條被退回，囑高升將信送關防。
    覺鍾雷溪未謀麵輒送重禮唐突，決攜信票尋禿鷲商議。恐誤事，親往說明原委。
    呈信與禿鷲，禿鷲閱後問如何處置，詳述前情，對坐無言。
    家人稟告鍾大人來訪，禿鷲令其招待煙茶，稱自己未歸。我幫禿鷲回信後共進午餐。禿鷲更衣會客，我藏屏風後窺視。
    見鍾雷溪問及晨間信函，兩人往簽押房密談。我繞至書房後窗見二人對跪行禮。
    雷溪向禿鷲訴冤稱其弟在上海開土行虧損被牽連，求其在藩台前說情。禿鷲推辭稱不宜越級進言，雷溪提議換帖兄弟相稱，承諾打點千兩。禿鷲拒稱與衙門幕僚無交情。雷溪加碼至萬兩，禿鷲以名分所限不敢犯上。力不能及，雷溪無奈離去稱聽候發落。
    我知他離開繞至書房。
    禿鷲送客歸來道：“窗外偷聽？“
    “怎知是我？“禿鷲說：“麵目不見，影子可見！“
    問及書房行禮答：“他入門跪地磕頭“我憂其功名，禿鷲言：“若辦好按欠債處理，原告告他棍騙且看後續“我提及其弟萬金事，禿鷲冷笑：“既有錢何須斡旋？“
    晚飯見丫頭攜包裹書信乃王妃回信。未拆封已淚湧，信中囑保重並寄手製衣物。禿鷲陪妻未至，我輾轉難眠欲寫信又止。取滬上新聞紙閱戰事消息，滿篇傳聞““據說“如聽謠言。
    倦極方臥，天明時聞人語：“好睡呀！“
    我睜眼見禿鷲在床前：“我出門見你沒醒就沒叫。去上院嗎？“我起身答：“天亮才合眼“
    說話間擺飯。我詫異才聊幾句就開飯？
    禿鷲說：“不早了，你起得遲“我洗漱完他便去關上。
    七日後王妃哥來信知我抵滬，說辦完事便回。我攜信至書房，見督扡司事文述農與人閑談。遞信給禿鷲，他指述農說：“詩翁可結交“
    與述農深談提及鬥方名士，他說上海多奇聞，可惜你來去匆匆。前日我在茶館見男女混雜調笑不知何故？“述農解釋：“這些野雞洋場風氣。總巡禁過“我讚整頓風俗，問總巡何人。他冷笑：“表麵德政實為賊關門！“
    總巡仗官勢行私，昔任巡防局委員時因小妾自盡遷怒禁煙館。他出身南貨店學徒，其女常赴茶館遭禁，某日竟從曬台搭跳板失蹤。總巡遂強毀宅曬台，禁婦女飲茶。
    “小姐隨轎班私逃“言未畢外突闖兩人。
    外扡子手查私貨引爭報，述農出驗耽擱。我恐閉城先返，
    我去關上送信時王妃哥召我至公館。問我住處，我答禿鷲家。王妃哥勸我搬來避嫌，我解釋禿鷲外出托我看家，代寫書信。
    王妃哥驚問：“你替他管家？“我說僅代看家兼書啟。他質疑：“能寫上司稟帖？“我答：“不過潤色文字“王妃哥追問學識，我坦言讀書數月。
    王妃哥責我不求上進，我：“人各有誌，我無此天分“
    王妃哥帶我去見王妃嫂。王妃嫂談及王妃哥出差巧和朝歌拐子之事，詢問我近況及束脩。我未提借錢，稱暫不回。王妃哥讓我次日來。
    至關上見簽押房鎖門，遇述農方知禿鷲回公館。述農用《滬報》示丟物之事，我提及總巡小姐舊聞。述農笑談肚中故事多，欲用薪水請客。然薪水被老爺取走，約下次再敘。
    我讓述農再講故事，他推說無從講起。我建議講上海城內外或官場、外國人，他說想不起，我抱怨他吝嗇不教，述農被纏不過道：“大海撈針想起來！
    高一女生有老姨有錢一輩子沒嫁，把這姑娘當親閨女，常偷塞錢。後這姑娘交混混男友，男友外還有人他們三玩。有天他們手頭緊跑去跟老姨要錢，老太太死活不肯給。
    3小年輕把老姨綁在家。要說老太太住高檔小區，房子隔音好，架不住長時間喊救命啊。幾個小子怕敗露，拿膠帶把老太太嘴封嚴實。六七天後親戚找上門發現人臭了——活活憋死，屍體腐敗。警察一查發現這3家夥犯事後大搖大擺住賓館，白天在KTV瘋玩，晚上男女混住大通鋪。被抓時睡得死沉，警察衝進時被子沒來得及掀。
    禿鷲遣人送信約我進城商議。
    紗窗外潛身窺賊跡房門前瞥眼
    我騎馬經苟公館見中門大開，門外多馬匹，街積爆竹。進城尋禿鷲未遇，夜歸方見。禿鷲道：“王妃哥來訪，須回拜“我訝其知我行蹤，禿鷲言與王妃哥長談：其赴通州勘荒轉滬遊樂，談及滬上娼妓新尚墨鏡，
    我道：“苟公館何事？需應酬？“禿鷲答：“借五十元作劄費。素喜鋪張“我疑費用過奢，禿鷲言：“餘款多作賞錢“我提及歸途爆竹驚馬，幸得控住。
    禿鷲托我暗查失物：“龍珠表配雲南黑銅墜，舊仆可靠，新仆王富、李升、周福皆在關內“我應承查案需時。
    門上遞來王妃哥的帖子，禿鷲讓我拆。信中邀明日赴宴，禿鷲稱客氣，囑我代去觀察動向。
    禿鷲交我簽押房鑰匙，二十兩贈我，三十兩暫支。我欲還前債他稱交情錢不還。
    次日攜鑰至王府久候得見。王妃哥吸足煙後，取上海存銀八十兩托我寄回，另提湖南王俎香所借三千兩需書信追討。聞禿鷲未來赴宴王妃哥道：“這席本為謝他照應“
    我飯後見無人辦公，取八十兩放桌上，虛掩門繞至後窗觀察。見周福入房顛錢試櫃鎖，藏錢後離去。我疑其行徑，偶遇畢鏡江與粗人下棋，未擾。周福提醒鎖門，我借機詢問粗人身份，
    周福反問不查竊案何來難堪，解釋失竊不查令無辜者猜疑。我提議暗查，周福稱查案證清白。談話間周福提及錢已存櫃，建議我鎖門防竊。我順勢問畢師爺房客身份
    述農來找我。進門便說：“請我？“我說要進城。周福報挑水夫阿三在收棋子。我向述農提畢鏡江房裏人。述農說：“他出身低微隻結交下人“我問為何用他。述農道：“禿鷲被情麵所迫每月給四吊錢。他連字不識！“
    談及大關事務述農歎督扡招怨。續道：“昨夜想的事不知實情還笑話。可見咱們大關事務複雜“
    我見天色不早進城。出大門見挑水阿三提畫眉籠子，我問誰養的。阿三說剛買的，連籠子兩吊錢，雀子鋪四吊不肯。我問他買的？答畢師爺叫買。我想他月賺四吊買玩物嗜好深。
    回家天黑，禿鷲去王妃哥處，留話讓我去。放好十兩錢，洗臉後去。客已齊，除禿鷲外有酈士圖、濮固修，分坐寒暄。
    家人報苟大人到。苟才進便拱手：“對不住！今要上轅謝委、到差、拜同寅及謝步，忙一天“對禿鷲道：“剛去公館拜謝，誰知先在此。昨費心！“複對固修、士圖及我拱手致禮，對王妃哥道：“昨勞駕，今奉擾“眾人落座奉茶。底下人遞小帽，苟更衣對鏡整冠畢，問王妃哥：“今請幾客？“答：“無外客“苟才道：“熟人何須虛禮“王妃哥指我道：“為賀大人，亦謝禿鷲薦才“苟才問餘姓名職司，聞辦書啟讚道：“禿鷲講究筆墨，足下定高明！“又對王妃哥戲言：“子翁若不見棄，言罷朗笑。
    席間他滔滔不絕，問我台甫未及答。他白臉黑須，帽鑲寶石。問固修：“上峰有何消息？“答：“馭遠艦石浦遇敵沉“苟才驚：“馬江戰事如何？“固修：“船政局毀，傳孤拔斃命。福建京官聯名參欽差“
    酒過三巡苟才提議豁拳。禿鷲說有刻四書句的酒籌，掣出句子定誰飲酒。眾人稱趣。
    飲罷散席，士圖、固修先辭。我與禿鷲同歸。
    我向禿鷲述關務。禿鷲言緩查。忽問酈太守常坐轎瞌睡事。
    禿鷲道：“他半條命！總督惡鴉片，太守卻癮重瞞天。每日晨過足癮，歸衙時煙癮發需婢攙扶。兩姨太太在床上下帳子抽煙，煙霧中扶他進去熏吸，十分鍾才回氣自吸“
    我道：“大帥見客時煙癮能定，公事多時如何？”禿鷲答：“他官運好，煙癮似懂事，公事多反發作遲。實強撐懼大帥威嚴，歸家後任其癱軟“
    我問：“大帥恨鴉片卻自用？”禿鷲道：“曾議加煙稅行自禁，後擱置。該全國禁：煙戶禁科考出仕經商，施強硬手段。鴉片鬼無力hunao胡鬧，死不足惜。然官場九成吸煙，豈非作法自斃？””
    次日早禿鷲至關上。我欲寄信至燕王府，取百兩銀並買朝歌土貨。午後逛至城隍廟見督轅親兵開道，藍轎中走出美人。驚覺其襟前水晶球似禿鷲龍珠表，細觀年紀輕，疑仿品。待其拈香時見黑銅表墜為禿鷲舊物。轉至旁殿候之。重逢時見其白灰衣下藏水晶鏈，杏仁大黑表墜尤顯。問香火道人此女來曆，知是製台衙內眷月月來。我租馬跟蹤轎子至廟，後隨至汪公館，迷路由馬夫引路返回。連遇大雨耽擱，托禿鷲寄信時提及遇女子事，禿鷲稱賊將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