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青色的宋製襦裙垂落在地，裙擺繡著的暗紋蘭草在晨光裏泛著柔光。葉依依坐在梳妝鏡前，任由化妝師梳理著長發，指尖輕輕拂過衣料——這觸感讓她想起鎮國公府裏那些繡著金線的錦緞，隻是眼前的襦裙多了幾分素雅，少了幾分華貴，卻更合她此刻的心境。
    “依依姐，你的發質也太差了吧，發梢全是分叉，一看就是平時不護理。”身後傳來一個尖利的聲音，助理張琪手裏拿著卷發棒，語氣裏滿是嫌棄，“昨天林姐還說你氣質好，我看也就那樣，皮膚白是白，就是太幹了，像塊沒泡水的饅頭。”
    葉依依握著裙擺的指尖頓了頓，沒有回頭。原主常年營養不良，頭發幹枯、皮膚缺水是常事，可張琪這番話，分明是故意刁難。她抬眼看向鏡中的自己，眼神平靜無波：“發質差可以養護，皮膚幹可以補水，倒是張助理手裏的卷發棒，溫度好像調得太高了。方才我看化妝師給其他模特用的都是中檔溫度，若是燙壞了頭發，耽誤了‘秋日書簡’的拍攝進度，林姐那邊怕是不好交代吧？”
    張琪手裏的動作一僵，臉色瞬間漲紅。她本想趁著化妝給這個“沒背景的新人”一個下馬威，沒想到反被點中要害——林曉最近因為工作室資金的事愁得睡不著，最忌諱有人耽誤拍攝。張琪悻悻地調低溫度，嘴裏嘟囔著“多管閑事”，卻不敢再隨意找茬。化妝師忍著笑，悄悄給葉依依遞了個“厲害”的眼神，手裏的梳子動作也輕柔了不少。
    很快，妝發完成。葉依依走到拍攝區，竹笛斜握在手中，線裝書攤開在石桌上。攝影師剛要開口指導姿勢，卻見她輕輕側身，垂眸看向書頁，陽光透過雕花窗欞落在她身上，恰好勾勒出襦裙的弧度和她沉靜的側臉。那姿態渾然天成，沒有絲毫刻意，仿佛她本就該坐在這古色古香的場景裏，是從宋元話本裏走出來的仕女。
    “好！就是這個感覺！”攝影師眼前一亮，連忙按下快門，“保持住，再抬一點下巴，眼神稍微柔和些，像在琢磨書中的詩句……”
    拍攝進行得異常順利。葉依依對古代服飾的儀態了如指掌——握笛時手腕要微垂，翻書時指尖要輕撚，連站姿都帶著幾分古代大家閨秀的端莊。攝影師隻需說個大概方向，她便能精準呈現出想要的效果，甚至偶爾還能提出建議：“若是把線裝書的頁腳折一下，會不會更有‘翻看過’的生活感？”“竹笛斜挎在腰間時，絲帶垂到胯部最合適，既不拖遝也不局促。”這些細節讓拍攝畫麵更顯細膩，連帶著整個團隊的效率都高了不少，原本計劃六個小時的拍攝，五個小時就完成了。
    中午休息時，林曉拿著盒飯走過來，坐在葉依依身邊，語氣裏滿是讚歎：“依依，你太厲害了！以前真的沒拍過古風嗎？比很多合作過的專業模特都有感覺。”她遞過盒飯，又額外塞了一個鹵蛋，“食堂阿姨特意給你留的，說你拍攝時特別認真。”
    葉依依接過盒飯，打開後發現裏麵有兩葷一素，米飯還冒著熱氣，比她昨晚在出租屋吃的麵包牛奶好太多。她咬了一口鹵蛋，心裏泛起一絲暖意：“隻是小時候跟著家裏長輩讀過些古籍，看裏麵的插畫學過些姿態，不算什麽本事。”她沒提自己古代嫡女的身份，隻找了個穩妥的借口。
    林曉歎了口氣，扒了兩口飯，神色忽然變得有些低落。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坦誠道：“依依，其實我有件事想跟你說。”她看向周圍忙碌的員工，壓低聲音，“我們工作室最近遇到了點麻煩——之前談好的文創書店合作方，昨天突然說要撤資。他們本來想讓我們拍一組宣傳圖，放在店裏做展示，還計劃合作推出周邊明信片，可現在資金一撤，不僅‘秋日書簡’後續的服裝和道具錢沒著落，連這個月員工的工資都快發不出來了。”
    林曉說著，眼圈微微發紅：“我本來想等拍完這次再說，可看你這麽靠譜，還是跟你說實話。如果你有其他更好的工作機會，不用因為跟我簽了短期合同不好意思，我知道你要準備《星芒101》的海選，不能耽誤你的時間。”
    葉依依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她能看出林曉的真誠——這份工作不僅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林曉還特意叮囑食堂多給她留菜，甚至沒提過“因為資金緊張要降薪”的話。如今工作室有難，她若是能幫上忙，既是回報這份善意，也能讓“秋日書簡”順利拍完，避免自己臨時失去收入來源。至於後續的發展，她壓根沒往那些方麵想，隻覺得能幫林曉渡過難關就好。
    她隻知道，誰對她好，她就會盡全力幫誰。
    “林姐，撤資的合作方為什麽突然變卦？”葉依依問道。
    “他們說古風題材受眾太窄，怕明信片賣不出去，還說現在年輕人都喜歡潮流風格，古風沒人看。”林曉苦笑，“我跟他們解釋了很久，說現在喜歡傳統文化的人不少，可他們就是不肯鬆口。”
    “受眾窄？或許我們可以換個思路，不隻是依賴單一合作方。”葉依依放下筷子，認真分析道，“古代有‘以物易物’的說法，我們或許可以借鑒。首先，把這次拍攝的照片整理出來，做成明信片、書簽、筆記本這些文創產品——成本不高，找小印刷廠合作，幾百塊就能印一批。然後，去找本地的咖啡館、茶館、獨立書店談合作：我們免費給他們提供一套‘秋日書簡’的裝飾畫，掛在店裏當布景，吸引喜歡古風的顧客；作為交換，他們幫我們在收銀台旁擺個小架子，放我們的文創產品，賣出去的錢按比例分成。”
    她頓了頓，繼續補充：“這樣一來，我們不用花租金就能擁有多個銷售點，他們也能免費獲得裝飾，吸引更多顧客，是雙贏。另外，我們可以把拍攝時的花絮剪成短視頻，比如你跟我講拍攝思路的片段，或者我解釋古代服飾細節的過程，發到社交平台上。不用刻意宣傳，就當分享創作日常，既能讓大家看到工作室的用心，也能讓‘秋日書簡’多些曝光，說不定還能引來新的合作機會。”
    林曉聽得眼睛越來越亮，激動得差點打翻手裏的飯盒：“依依！你這主意也太妙了！我怎麽沒想到呢？之前一門心思隻想著找投資方，卻忘了還有這種低成本的合作方式！”她抓著葉依依的手，語氣裏滿是感激，“要是這個辦法能成，我一定給你漲報酬，還……”
    “林姐，不用這麽客氣。”葉依依連忙打斷她，“我隻是隨口提了點想法，能不能成還得靠大家一起努力。再說，我也希望‘秋日書簡’能順利完成，這段時間能安心在這裏工作，不用再找其他兼職耽誤海選準備。對我來說，這已經是最大的幫助了。”
    她這番話發自肺腑——比起報酬，她更在意能有一個穩定的環境籌備才藝。林曉看著她真誠的眼神，心裏更是感動，重重地點了點頭：“好！那我們就一起試試！就算最後沒賺多少錢，我也絕不會虧待你！”
    下午拍攝結束後，林曉立刻召集員工開會，把葉依依的提議說了一遍。團隊成員們本來因為工作室困境有些人心惶惶，聽到這個新方案後，頓時重新燃起了鬥誌——有人主動提出“我認識幾家咖啡館的老板，我去談合作”，有人說“我會剪視頻，花絮交給我”，還有人自告奮勇“我學過設計，文創產品的排版我來做”。
    葉依依也沒閑著。她利用拍攝間隙，給團隊成員講了不少古代服飾的小知識——比如宋製襦裙的腰帶該怎麽係才顯腰身，不同朝代的發飾對應的身份，這些細節被攝像機記錄下來，剪進花絮視頻裏，顯得格外生動有趣。有一次拍攝間隙，她看到道具組的員工在擺書架，便提醒道：“古代的書是按‘經史子集’分類擺放的，我們把線裝書按封麵顏色區分，放在不同的格子裏，看起來會更規整。”道具組的員工照做後，拍攝畫麵果然更顯精致。
    接下來的幾天，工作室的進展異常順利。先是有三家咖啡館和兩家獨立書店同意合作，願意掛“秋日書簡”的裝飾畫並擺放文創產品；然後，剪輯好的花絮視頻發到社交平台後，意外獲得了不少點讚和轉發——有網友留言“這個模特小姐姐的儀態絕了，像從古代穿越來的”“好喜歡這種安靜的古風氛圍，想買明信片”；還有古風愛好者討論視頻裏的服飾細節，甚至有人因為這些細節關注了工作室。
    更驚喜的是，一家做漢服租賃的公司看到視頻後，主動聯係林曉，想合作拍攝一組漢服宣傳圖，還願意提前支付一部分定金，解了工作室的燃眉之急。員工們臉上重新有了笑容，連張琪見了葉依依，也客氣了不少，偶爾還會主動問她“要不要喝水”。
    這天拍攝結束後，林曉拿著一個信封找到葉依依，語氣裏滿是喜悅：“依依，這是這個月的工資，我按之前說的，給你漲了一百，現在是三百一天。還有，這是‘秋日書簡’第一批明信片的樣品，你看看喜歡嗎？”
    葉依依接過信封，愣了一下：“林姐，我之前說過不用漲報酬的。”
    “必須漲！”林曉堅持道，“要不是你的主意，工作室說不定已經倒閉了。這不僅是工資，也是大家的一點心意。你拿著，就當是我們謝謝你幫工作室渡過難關。”她把明信片塞進葉依依手裏，“這些你留著當紀念，以後不管你參加選秀還是做其他事，隻要需要，工作室都願意幫你。”
    葉依依看著手裏的明信片——上麵印著她拍攝時的照片，有的倚著書架，有的握著竹笛，背景素雅，印刷清晰。她心裏泛起暖意，點了點頭：“那我就收下了，謝謝林姐。”
    回到出租屋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葉依依把工資小心地收進抽屜，又拿出明信片，一張一張仔細看著。窗外的風還在吹，可這間小小的出租屋裏，卻充滿了安穩的氣息。她拿出那部屏幕裂了道縫的二手機，打開音樂入門書，開始跟著手機裏的教程練習發聲——原主的嗓音清越，隻是缺乏技巧，經過這幾天的練習，已經能完整地唱完一首簡單的民謠了。
    “別急，我們慢慢來。”葉依依對著鏡子裏的自己輕聲說道，“等拍完‘秋日書簡’，我們就專心準備海選，一定能站上舞台。”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城市的另一角，她的“父親”葉建國正拿著手機，看著社交平台上關於“秋日書簡”係列的視頻，臉色陰沉得可怕。視頻裏的葉依依從容自信，與之前那個怯懦的女孩判若兩人，更讓他心驚的是，評論區裏有人提到了《星芒101》海選，說“這個模特小姐姐要是去參加選秀肯定火”。
    “這個丫頭，竟然還敢去參加選秀？”葉建國咬牙切齒，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眼神裏滿是不安，“不行，絕不能讓她出風頭，不然當年把她‘接’過來的事……”他沒再往下說，而是撥通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語氣急切：“喂，幫我個忙，我要查個人，葉依依……對，就是那個拍古風照片的丫頭，我要知道她最近都在做什麽，跟什麽人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