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徐翔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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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三更,萬籟俱寂,徐翔卻被一陣急促而又獨特的敲門聲驚醒。
    那聲音很輕,篤,篤,篤。
    隻有三下,間隔均勻,沉悶得像是直接敲在他的心上。
    這是他和馮寶寶之間約定的緊急信號。
    徐翔一個激靈,瞬間從床上坐起,睡意全無。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骨直衝頭頂,讓他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他甚至來不及穿上外衣,隻穿著單薄的裏衣,抓起放在枕邊的老式手電筒,便躡手躡腳地來到後門。
    他的心髒在胸腔裏狂跳,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什麽。
    他將門栓輕輕撥開,打開了一條僅容一人側身的縫隙。
    門外,馮寶寶的身影如鬼魅般站在那裏,融於黑暗,仿佛已在那裏站了很久。
    月光慘白,勾勒出她一動不動的輪廓,那張臉上依舊是那副沒有表情的呆滯模樣,清澈的眸子裏映不出半點光,空洞得讓人心慌。
    “後院,菜地。”
    她隻說了這四個字,聲音平直,不帶任何感情。
    隨即,她身形一晃,便再次消失在了無邊的黑暗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徐翔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敢有絲毫耽擱,抓著手電筒,快步衝向了後院的菜地。
    夜風陰冷,吹得他單薄的衣衫獵獵作響,也吹得他心底那份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
    當手電筒那道昏黃的光柱,顫抖著照亮菜地裏的景象時,饒是徐翔這些年也算經曆過一些風浪,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隻見那片不久前才剛剛翻過的、鬆軟的菜地裏,整整齊齊地“長”著三顆人頭。
    那三張完全陌生的臉上,滿是新鮮的泥土和早已幹涸的血汙,雙眼緊閉,嘴巴微張,早已昏死過去。
    他們的身體被嚴嚴實實地埋在土裏,隻露出脖子以上的部位,那姿勢,那場麵,在昏黃的手電光下,說不出的詭異與驚悚。
    徐翔強行壓下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駭然,快步上前,借著手電光仔細查看。
    這三人的穿著打扮,雖然沾滿了泥土,但從領口露出的布料和樣式來看,絕非尋常鄉野村夫。
    更重要的是,他們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陰冷邪祟的炁息,雖然微弱,卻如同跗骨之蛆,清晰地鑽入徐翔的感知。
    這股氣息讓他瞬間明白,這些人,絕非善類。
    他們是異人。
    是衝著他們來的異人。
    再聯想到最近這幾天,他總感覺村子裏似乎多了一些若有若無的窺探感,仿佛總有幾雙眼睛在暗處盯著自家的院子。
    以及村口那幾條平日裏最愛叫喚的土狗,今晚卻異常安靜,連一聲嗚咽都沒有。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轟然串聯起來。
    徐翔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他明白了。
    這個看似平靜安寧的小村子,已經不再安全。
    一股巨大的恐懼,如同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髒,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不是怕自己死。
    顛沛流離這麽多年,對於生死,他早已看淡。
    他怕的是,一旦楚嵐的身份暴露,那孩子將要麵對的,會是無窮無盡的追殺與覬覦。
    是整個異人界最貪婪、最瘋狂的豺狼。
    張雲淵當年的囑托,還言猶在耳,每一個字都重如千鈞。
    “老徐,從此,他就是你的侄子。”
    “讓他像個最普通的孩子一樣長大,讀書,寫字,娶妻,生子。”
    “除非遇到真正危及生命的異人襲擊,否則,絕不允許用任何異人手段幹預他的生活,你也不行!”
    徐翔看著菜地裏那三顆被種得整整齊齊的“蘿卜”,又回頭看了一眼張楚嵐那間漆黑的、安靜的房間,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冷汗。
    他知道,自己必須當機立斷。
    他沒有去處理那三個被埋起來的家夥。
    一來,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殺了他們?
    他下不了那個手,也怕引來更大的麻煩。
    放了他們?
    那更是自尋死路。
    二來,他很清楚,這三個人,很可能隻是對方派來探路的先頭部隊,是微不足道的棋子。
    他們的失蹤,必然會引起背後組織的警覺。
    或許,此刻在村子外麵的某個角落,正有更多雙眼睛,在等待著他們的信號。
    必須走!
    立刻就走!
    連夜走!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變得無比清晰,也無比決絕。
    徐翔當夜便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再次搬家。
    他沒有驚動任何人,甚至沒有回屋去收拾太多的行李。
    那些鍋碗瓢盆,那些穿舊了的衣物,那些在這個小院裏生活了數年的痕跡,都必須舍棄。
    他隻是悄悄地走進張楚嵐的房間,動作輕得像一片羽毛。
    他借著從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看著那個在睡夢中還砸吧著嘴,臉上帶著一絲甜甜笑意的小家夥,眼中滿是疼惜與不舍。
    他用最輕柔的動作,將張楚嵐從溫暖的被窩裏抱起,用一床薄被裹好。
    睡夢中的張楚嵐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不滿地嘟囔了兩句,小小的身子下意識地往他懷裏蹭了蹭,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徐翔抱著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他們生活了數年的、普普通通的小院。
    這裏有他們親手種下的葫蘆藤,有楚嵐畫在牆上的歪歪扭扭的小人,有夏夜裏一起乘涼的石凳。
    這裏,曾是他們的家。
    隨即,他毅然決然地轉過身,沒有再回頭。
    他悄無聲息地從後門溜了出去,身影很快便融入了那片無邊無際的夜色之中。
    他要帶著張楚嵐,去一個更不起眼,更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
    去一個能徹底斷絕一切線索,將那孩子身上的秘密,更深地,埋葬在最平凡的煙火人間的地方。
    夜風吹過,菜地裏,那三顆“蘿卜”的腦袋在風中微微晃動,仿佛在為這對倉皇夜遁的叔侄,做著無聲的送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