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龔慶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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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緣?”
    張雲淵的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這兩個字,從龔慶的口中吐出,如同一聲平地驚雷,不在於內容本身,而在於說出它的這個人。
    這並非一扇被打開的、塵封已久的大門。
    對於張雲淵而言,這扇門從未真正關閉過,門後的景象,那些血與火,那些瘋狂與遺憾,那些屬於一個時代的悲歌,一直都清晰地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
    九曲盤桓洞,神秘老者,修仙者的傳說,昆侖仙域……
    這些線索,他早已在心中串聯了無數遍,它們共同指向的那個答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隻是從未想過,在這世上,除了當年的寥寥數人,竟還有人,一個如此年輕的後輩,能夠窺探到這扇門後的風景。
    雷獄之內,龔慶沒有注意到張雲淵那深邃眼眸中一閃而逝的驚濤駭浪,他隻是沉浸在自己即將揭開終極謎底的狂熱之中。
    他看著張雲淵臉上那細微的表情變化,誤以為那是震驚與不解,臉上那絲苦澀的笑意,竟帶上了一絲近乎於癲狂的、屬於求道者的執著。
    “沒錯,仙緣。”
    他繼續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種揭開終極謎底般的、奇異的魅力,仿佛自己就是那個執掌真理的神。
    “而那個叫馮寶寶的女孩,她,就是那份‘仙緣’,最直接,也最完美的產物。”
    “她本身,就是八奇技的集合體!”
    轟!
    這番話,如同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地劈在了張雲淵的識海之中。
    但炸開的,是一片翻江倒海的驚異!
    馮寶寶是八奇技的集合體。
    這個結論,張雲淵當然知道。
    這本就是那場瘋狂“造化”的最終目的。
    可他龔慶,一個全性的代掌門,一個連甲申之亂都未曾經曆過的後生晚輩,他是如何知道的?!
    “你不信?”
    龔慶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臉上露出一絲“果然如此”的了然,那是一種自以為洞悉了一切的智者的優越感。
    “你仔細想想。”
    “她的不老不死,那種近乎於永恒的生命力,是不是與六庫仙賊那‘斷絕天地之橋,盜取天地生機為己用’的理念,如出一轍?”
    “她體內那看似無窮無盡,永遠也用不完的炁,不正是所有練炁士都夢寐以求的、‘炁體源流’的最終體現嗎?”
    炁體源流,本就不是一種“術”,而是一種“狀態”。
    是懷義師兄在窺見了那份仙緣之後,對自己畢生所學的終極總結,是對那種“源流”狀態的拙劣模仿。
    龔慶,他說對了。
    張雲淵的心,沉了下去。
    “還有,她在羅天大醮上,所展現出的那種能免疫一切奇門術法,甚至能讓奇門都為之失效的詭異體質,不正是‘風後奇門’那‘我即方位,我即吉凶’的、最核心的特性嗎?”
    我即道,萬法不侵。
    風後奇門的本質,便是將自身化為奇門局的中樞,淩駕於規則之上。
    而馮寶寶的存在,本身就是“道”的具象化,自然免疫一切術法。
    周聖當年,也隻是窺得了一絲皮毛,便創出了風後奇門。
    龔慶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張雲淵的心上。
    但那動搖的,早已不是他的道心,而是他對這個年輕人的認知,以及對整個局勢的判斷。
    他說的……全對。
    馮寶寶身上所展現出的種種匪夷所思的能力,確實與那幾門傳說中的八奇技,有著驚人的、近乎於同源的相似之處。
    隻是,他從未想過,有人能單憑這些公開的情報與細致的觀察,就將這兩者聯係在一起,並推演出如此驚世駭俗的結論。
    因為,這需要的不僅僅是智慧,更是超乎常人的、敢於挑戰一切既有認知的想象力與魄力。
    這個龔慶,絕非池中之物。
    “八奇技的擁有者,他們並非是憑空創造出了那八種驚世駭俗的絕技。”
    龔慶的聲音變得有些悠遠,仿佛在敘述一段早已被曆史遺忘的史詩,那份屬於求道者的狂熱,在他的眼中燃燒得愈發旺盛。
    “他們,隻是在那份‘仙緣’之中,有幸窺得了一絲真正的大道,然後結合自身所學,將其‘再現’於世罷了。”
    “他們,是窺道者,是模仿者,卻唯獨不是……創造者。”
    他頓了頓,又拋出了一個更加重磅的炸彈,一個足以解開困擾了張雲淵數十年,也足以解開整個異人界最大謎團的終極答案。
    “而馮寶寶之所以會記憶缺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並非是受了什麽詛咒,也不是被人下了什麽禁製。”
    “而是因為,當年的那場‘造化’,並不完整。”
    “八奇技的擁有者之一,身懷‘雙全手’的端木瑛,並未到場。”
    龔慶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遺憾,仿佛他親身經曆了那場功敗垂成的“造化”。
    張雲淵的瞳孔,在聽到“端木瑛”這個名字的瞬間,猛地收縮了一下。
    “雙全手,性命雙修,既能改變肉身,也能塑造靈魂。它是那份‘仙緣’化為人形的、最核心的‘粘合劑’與‘塑造者’。”
    “因為缺少了最關鍵的雙全手,導致馮寶寶的神魂,並未被完美地塑造出來,這才造成了她記憶的缺失,以及情感的淡漠。”
    龔慶的解釋,與當年的事實,分毫不差。
    張雲淵的心中,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飛速地思考著龔慶情報的來源。
    無根生?
    是了,龔慶身為全性代掌門,必然是得到了無根生留下的某些核心秘聞。
    也隻有這個解釋,才說得通。
    “不過,也幸好。”
    龔慶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劫後餘生般的慶幸,“幸好,無根生的‘神明靈’在場。”
    “神明靈,化解萬炁,返璞歸真,直指本源。
    正是這股力量,在最關鍵的時刻,護住了馮寶寶那即將崩潰的神魂本源,讓她雖然失去了記憶,卻沒有徹底變成一個沒有思想,沒有意識的白癡。”
    “不然,你今天看到的,就不是一個有些呆萌的傻丫頭,而是一具真正意義上的、空空如也的行屍走肉了。”
    靜。
    死一般的寂靜。
    雷獄之內,隻剩下那狂暴的電蛇在瘋狂地舞動,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仿佛在為這驚世駭俗的真相,伴奏。
    張雲淵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眸子裏,早已不是巨浪,而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從未想過,時隔近百年,在這世間,除了自己,除了那些早已化為塵土的故人,竟還有人,一個如此年輕的後輩。
    能夠憑借著前人留下的蛛絲馬跡,將這樁埋藏了甲申之亂所有秘密的、驚天動地的核心,推演出一個如此接近真相的全貌。
    龔慶。
    張雲淵在心中,默默地念著這個名字。
    此人,斷不可留。
    不單單是因為他害死了田師兄。
    更是因為,他的才智,他的心性,已經到了一種近乎於“妖”的地步。
    放任他繼續活下去,對整個異人界而言,都將是一場無法估量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