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她是我的妻子,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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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如同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響。
我指尖那即將彈出的純陽神雷,光芒驟然一滯。
我看著跪在地上,用身體死死護住那隻厲鬼的玄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代高僧,竟化身為怨氣滔天的厲鬼。
而他的徒弟,非但沒有超度他,反而將他囚禁在這藏經閣內,日夜受怨火焚心之苦,不得解脫。
這玄道寺裏,究竟藏著怎樣駭人聽聞的秘密!
“他……是你的師父?”
我的聲音依舊冰冷,但那股足以淨化萬物的純陽之氣,卻緩緩收斂回了體內。
我不是心軟,而是我清楚,這背後,必然牽扯著與“五感渡讓術”相關的核心隱秘。
玄淨見我收手,那張慘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血色,他仿佛虛脫了一般,癱坐在冰冷的地麵上,渾濁的老淚不斷地從眼角滑落。
“是……是老衲的師父,法號,玄苦。”
他哽咽著,聲音裏充滿了無盡的痛苦與悔恨。
身後的那隻厲鬼,似乎也感受到了玄淨的情緒,那股暴戾的怨氣稍稍平複,隻是依舊發出陣陣不安的低吼,血色的眼窟窿裏,滿是迷茫與掙紮。
“說吧。”
我走到一旁,語氣不容置喙,“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他為何會變成這樣?這又和‘五感渡讓術’有什麽關係?”
在我的逼視之下,玄淨知道再也無法隱瞞。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那段塵封了數十年的往事,連同那無盡的悔恨,一同從肺裏擠出來。
“一切,都要從四十年前說起……”
玄淨的聲音沙啞而悠遠,將那段被刻意掩埋的過往,緩緩揭開。
他的師父,玄苦大師,曾是玄道寺百年不遇的奇才,佛法精深,道法通玄。
他還有一個自幼相依為命的親妹妹,兄妹二人感情極深。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
四十年前,玄苦的妹妹突染惡疾,藥石無醫,眼看就要香消玉殞。
愛妹心切的玄苦大師,在窮盡了所有正道之法後,最終將目光投向了被曆代祖師列為禁術的“五感渡讓術”。
那是他從一本上古殘卷中找到的邪法,此術逆天而行,可以將一人的病痛、死劫,強行轉嫁到另一人身上。
“師父他……當時已經瘋了。”
玄淨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跪在佛前七天七夜,最後,還是選擇了背棄佛祖。”
“他找到了一個自願為他妹妹獻身的弟子,就在這藏經閣內,布下了法壇,強行施展了‘五感渡讓術’……”
“儀式成功了,他妹妹身上的死劫,被悉數轉嫁到了那位弟子身上。那位弟子當場暴斃,死狀淒慘。而他的妹妹,第二天便奇跡般地痊愈了。”
聽到這裏,我心中一片了然。
“那你的師父呢?”我冷冷地問。
玄淨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臉上露出了極致的恐懼。
“天譴……是天譴……”
“施展此等逆天邪術,必遭天譴反噬!師父雖然救活了妹妹,但他自己,卻遭到了此術最可怕的詛咒!”
“他的五感開始逐一消失,終日活在無邊的黑暗與死寂之中,神魂更是日夜遭受業火灼燒,承受著比那位弟子慘烈百倍的痛苦。”
“他在無盡的悔恨與詛咒中,僅僅支撐了不到一年,便在極度的痛苦中死去。”
“可他的魂魄,因為沾染了無邊的業障與不甘,根本無法進入輪回,當場就扭曲成了一隻……一隻隻剩下怨恨與殺戮本能的厲鬼!”
“他被永遠地困在了當年舉行儀式的藏經閣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到最後,玄淨已是泣不成聲,對著那隻厲鬼,重重地磕下了頭。
“師父!是弟子無能啊!”
至此,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
我終於明白,玄淨為何對“五感渡讓術”這五個字諱莫如深,如同蛇蠍。
也終於明白,他昨日在見到身中類似蠱術的周若瑤時,為何會那般失態,那般憤怒與驚懼。
他不是在厭惡周若瑤,他是在恐懼!
他從周若瑤的身上,看到了他師父的影子,看到了那場四十年前的悲劇。
他害怕我,會成為下一個玄苦,重蹈他師父的覆轍,最終落得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淒慘下場。
他鎖上門,放出這隻厲鬼,名為試探。
實則,是想用他師父血淋淋的例子來勸退我,來嚇退我。
然而,他算錯了一件事。
即便知曉了這駭人聽聞的後果,我心中的念頭,也未曾有過半分動搖。
救李穗兮。
我必須救她。
“那本記載著‘五感渡讓術’的古籍,在哪裏?”
我看著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玄淨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施主!你……你都聽到了,難道還要一意孤行嗎?此術是天譴,是絕路!一旦施展,萬劫不複啊!”
“我別無選擇。”我淡淡地說道。
我的妻子,李穗兮,她所中的邪術,比這更加凶險百倍。
不找到破解之法,她必死無疑。
別說隻是道途盡毀,魂魄受苦。
就算是立刻身死道消,魂飛魄散,我也要為她爭得那一線生機!
玄淨見我油鹽不進,臉上那剛剛升起的希望瞬間破滅,化為一片死灰。
他死死地盯著我,仿佛要將我看穿。
良久,他用一種審視的目光,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究竟是為誰施術?”
“我的妻子。”我答。
玄淨聞言,眼中卻閃過一絲銳利如刀的精光,他一針見血地指出:“據老衲所知,你與你妻子成婚不久,根基尚淺,緣分薄弱,並無多少夫妻情分。”
“為了這樣一段關係,賠上自己的性命,毀掉自己的道途,值得嗎?”
他的話,像一根尖銳的冰錐,狠狠刺入我的心中。
我,瞬間被問得一怔。
我與李穗兮……
腦海中浮現出她那張清冷倔強的臉。
我們之間的相處,確實如玄淨所說,談不上什麽感情。
沒有花前月下,沒有海誓山盟,甚至連心平氣和的交談都屈指可數。
我們更像是因為一紙婚約捆綁在一起的陌生人,彼此之間,隔著一層看不見的隔閡。
為她,付出如此慘烈的代價……值得嗎?
這個問題,在我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但僅僅隻是一瞬。
我抬起眼,迎上玄淨那審視的目光,平靜地回答道:“情深情淺,與我救她與否,並無關係。”
“她是我妻子,這便夠了。”
玄淨無法理解我的邏輯。
在他看來,若非如他師父那般愛妹情深,到了可以豁出一切的地步,又有誰會願意飛蛾撲火,踏上這條必死之路?
他看著我,眼神裏充滿了困惑與不解。
最終,所有的勸說都化作了一聲長長的歎息,陷入了沉默。
我沒有再向他解釋什麽。
有些事,無需解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