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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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話,殘忍而直接,像一把刀,徹底斬斷了她心中最後一絲幻想。
    周若瑤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她呆呆地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最終,所有的委屈、不甘、失落,都化作了兩行無聲的清淚,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
    她沒有再糾纏,隻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裏,有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然後,她轉過身,失魂落魄地,一步步走進了喧鬧的人群中,那單薄的背影,很快便被淹沒。
    我看著她消失的方向,心中沒有半分波瀾。
    我的道,注定孤獨。
    回到公寓,我換下了那身顯眼的道袍,穿上了周若瑤為我挑選的便服。
    一身簡單的黑色休閑裝,讓我看起來與這個現代都市,終於沒有那麽格格不入。
    沒有片刻耽擱,我獨自一人,再次前往玄道寺。
    當我孤身一人出現在山門前時,正在掃地的玄淨,動作明顯一頓。
    他抬起頭,看到我孑然一身,那張緊繃了一天一夜的臉上,神色明顯緩和了許多。
    他眼中的戒備與敵意消散了大半。
    “施主。”
    他放下掃帚,對我微微頷首,沒有多問一句關於周家的事情,隻是將我引至後院那棵古鬆下的石桌旁。
    桌上,那盤我們昨日未曾開始的棋局,依舊靜靜地擺在那裏。
    “施主,請。”
    玄淨做了個“請”的手勢,仿佛之前的一切衝突都未曾發生。
    我瞬間便明白了。
    這是他對我的第二次考驗。
    第一次,他用他師父的慘劇,考驗我的決心。
    這一次,他用這盤棋,考驗我的心性與耐心。
    我沒有急著去提“五感渡讓術”的事,平靜地在石桌另一側坐下,捏起一枚黑子,幹脆利落地落下。
    “啪!”
    清脆的落子聲,打破了後院的寧靜。
    玄淨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想到我如此直接,隨即,他也拈起一枚白子,穩穩落下。
    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交流,隻有棋子落在石盤上的清脆聲響。
    棋盤之上,黑白交錯,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殺機四伏。
    我的棋風大開大合,步步緊逼。
    而玄淨的棋路則沉穩老練,防守得滴水不漏,在不動聲色間化解我一次又一次的淩厲攻勢。
    我們從清晨下到日暮,晚霞將庭院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
    三局棋罷,一勝一負一平。
    竟是旗鼓相當,難分高下。
    玄淨看著棋盤上最終形成的和局,那雙渾濁的老眼裏,終於露出了一絲真正的讚許。
    “施主心有執念,棋路霸道,卻又能於危局之中,守住本心,不墮魔道,實屬難得。”
    他緩緩開口,聲音裏帶著幾分感慨。
    說罷,他便準備收拾棋子,擺開第四局。
    就在這時,一個小沙彌行色匆匆地從前院跑來,俯身在玄淨耳邊,壓低聲音急切地低語了幾句。
    玄淨聞言,臉色瞬間一正,那份對弈時的閑適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為鄭重的神情。
    他立刻起身,對我合十一禮,沉聲道:“貴客到了,施主請在此稍候片刻。”
    說完,他便整理了一下僧袍,步履匆匆地朝著前殿方向迎去,連棋盤都來不及收拾。
    我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強烈的好奇。
    究竟是何等人物,能讓玄淨這位玄道寺住持,如此鄭重其事,甚至稱之為“貴客”?
    這份好奇心驅使著我,悄然起身,跟在了玄淨身後。
    我隱匿了自身氣息,如同一道影子,悄無聲息地藏在了一處禪院的廊柱之後,同時開啟了望氣術,遠遠地朝著前殿門口觀望。
    隻見一行四人,在一對中年夫婦的帶領下,正被玄淨畢恭畢敬地迎進寺內。
    那對夫婦看起來四五十歲,男子身形挺拔,麵容儒雅,不怒自威;女子則氣質雍容,端莊華貴。
    他們身後跟著一雙兒女,女兒約莫二十多歲,容貌秀麗,神態嫻靜;兒子則不過十歲左右,卻板著一張小臉,眼神沉靜,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老成。
    然而,讓我心頭劇震的,並非他們的氣度。
    而是在我的望氣術視野中,這一家四口的身上,竟都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卻精純無比的真龍之氣!
    那金色的氣運,凝而不散,貴不可言!
    這絕非尋常富貴人家所能擁有!我曾有幸見過一些達官顯貴,他們身上的氣運雖也強盛,但與眼前這股真龍之氣相比,簡直如同螢火與皓月之別!
    這分明是古代帝王血脈的象征!
    我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一個駭人的猜測浮上心頭。
    這家人,恐怕是古代某個皇朝的後裔!
    他們來這偏僻的玄道寺,又是為了什麽?
    玄淨將他們恭敬地迎入一間僻靜的禪房,關上了房門,顯然是有要事密談。
    我在暗處靜靜等待,心中思緒萬千。
    不多時,禪房的門被拉開,那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竟獨自一人從裏麵走了出來。
    他沒有在院子裏逗留,而是徑直朝著我藏身的方向走來。
    我心中一凜,他發現我了?
    果然,他停在了我藏身的廊柱前,抬起頭,那雙漆黑的眸子,精準地鎖定了我的位置。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那眼神,不像一個孩子,倒像一個曆經滄桑的老者在審視一件物品。
    然後,他笑著說出了一句讓我遍體生寒的話:“大哥哥,我看你印堂發黑,是不是快要死了啊?”
    他稚嫩的童音,清脆悅耳,說出的話卻如同來自九幽的詛咒,讓人不寒而栗。
    我心中劇震,麵上卻不動聲色,從廊柱後走了出來,低頭看著這個男孩。
    “小朋友,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他卻絲毫不懼,反而饒有興致地圍著我轉了一圈,伸出小手在我身上指指點點,像是在觀察什麽新奇的玩意兒。
    “我沒亂說。”
    他篤定地開口,仰著小臉看著我,“你身上纏著好多好多的黑氣,像一條大蛇,正張著嘴,一點一點地吞噬你的生氣。雖然很淡,但我看得見。”
    我的瞳孔猛地一縮。他說的是對的。
    自從那次在醫院,我逆天而行,強行將李穗兮幾近消散的靈魂拘回體內,這股死氣便如跗骨之蛆,一直纏繞著我。
    這是逆天改命的代價,是陰司的警告。
    常人根本無法看見,即便是師父,也隻能模糊地感知到我氣機有損,卻看不穿這層死氣。
    可眼前這個不過十歲的孩子,竟能一語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