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沈韶玉那張巧笑嫣然，卻藏著無盡詭秘的臉，心中一片冰冷。
    她剝離了李穗兮的痛覺。
    這個女鬼，遠比我預想的要更加危險，也更加深不可測。
    她此刻提出的“幫助”，更像是一個包裹著蜜糖的陷阱。
    “幫你進沈家祠堂？”
    我聲音裏聽不出喜怒，“這就是你的條件？”
    “沒錯。”
    她笑意盈盈地看著我，“沈家祠堂有我想要的東西，可惜，那裏陽氣太重，又有法陣守護，我進不去。但你不一樣，你是活人，還是個道行高深的活人。”
    我知道她在撒謊，或者說，沒有說出全部的實話。
    但她拋出的誘餌，卻正是我眼下最需要的。
    一個完美的“祭品”。
    一個能救李穗兮的希望。
    我盯著她看了許久，心中念頭飛轉。
    與其在這裏跟她耗下去，不如順著她的意，看看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好，我答應你。”
    我平靜地開口，“但你也要先拿出你的誠意。那個‘祭品’，在哪裏？”
    “咯咯咯……”
    沈韶玉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身形飄到了我的身後，冰涼的鬼氣貼著我的後頸，吐氣如蘭，“別急嘛，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先帶我去沈家祠堂，等我拿到了東西，自然會告訴你一切。”
    這個女鬼，滑不留手。
    我心中冷哼一聲，沒有再多言，轉身走出了房間。
    沈家祠堂，就在李家莊園的後山，是一座獨立的仿古建築，平日裏戒備森嚴，香火不斷。
    我和沈韶玉一前一後，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祠堂外。
    高大的門楣上懸掛著“沈氏宗祠”的牌匾，周圍被一股強大的陽氣與法陣籠罩，即便是深夜，也透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
    沈韶玉的身形在距離祠堂十幾米外便停了下來，那股純陽之氣讓她虛幻的身體都開始微微扭曲，臉上露出了明顯的不適與厭惡。
    “就是這裏了。”
    她指著那扇緊閉的朱漆大門，催促道，“快，想辦法進去。”
    我瞥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今晚不行。”
    “為什麽？！”
    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
    “此地法陣與星鬥呼應，今夜星位不對，強行破陣，動靜太大，會立刻驚動整個李家。”
    我隨口胡謅了一個借口，“要進去，必須等到明天晚上，陰氣最盛之時，我才有把握無聲無息地打開一條通路。”
    沈韶玉死死地盯著我，似乎在判斷我話裏的真假。
    良久，她才冷哼一聲：“好，那我就再等你一天。明天晚上，你要是再敢耍花樣，就別怪我讓那個小丫頭，再嚐嚐失去別的感知的滋味！”
    說完，她的身影便化作一縷青煙，消失在了夜色裏。
    我看著她消失的方向，眼神徹底沉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我直接找到了李振國。
    他一夜未睡，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眼中的血絲比昨日更加駭人。
    “父親，”我開門見山，“我想去祠堂，祭拜一下李家的先祖。”
    李振國猛地抬起頭，眼中滿是錯愕。
    我神色不變，平靜地補充道：“身為穗兮名義上的丈夫，於情於理，都該去上一炷香。或許，先祖在天有靈，也能庇佑一二。”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
    李振國那幾乎熄滅的眼眸裏，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
    他像是抓住了什麽，猛地站起身，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對！對！該去！我帶你去！”
    他親自領著我，穿過重重守衛，來到了那座威嚴的祠堂前。
    白日裏的祠堂，陽氣更盛。
    推開沉重的木門，一股混雜著檀香與歲月沉澱的氣息撲麵而來。
    祠堂內高大、空曠，一排排整齊的靈位，從最低處一直延伸到高高的神龕之上，無聲地注視著來者。
    李振國親自點了三支香，遞給我。
    我恭敬地接過，對著滿堂靈位，深深三拜。
    就在我將香插進香爐的那一刻，身後的李振國，那根緊繃到極限的弦，終於徹底斷了。
    “噗通”一聲，他竟雙膝跪地，一個掌控著龐大商業帝國的男人，此刻像個無助的孩子，對著滿堂的祖宗牌位，痛哭失聲。
    “列祖列宗在上！我李家究竟是造了什麽孽！為什麽要讓所有的苦難，都報應在穗兮一個人的身上！”
    他的哭聲，充滿了無盡的悲愴與絕望。
    我轉過身，靜靜地看著他。
    許久，他才止住哭聲，抬起那張涕淚橫流的臉，看著我，聲音沙啞到了極點。
    “林賤，你不懂……我們李家，是被詛咒了。”
    終於來了。
    “這詛咒，從我太爺爺那一輩就開始了。每一代，都會有一個人，在壯年之時，離奇暴斃，或是身患絕症，無人能解。”
    “一代又一代，這詛咒的力量非但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強！到了穗兮這一代，它……它變得最嚴重，最惡毒！”
    李振國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它要的，不再是李家某一個人的命，它要斷了我們李家的根！它要我們李家，徹底絕後！”
    他匍匐在地上，死死地抓著我的褲腳，那雙銳利的眼眸，此刻隻剩下最卑微的懇求。
    “林賤，我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穗兮！救救我們李家！隻要你能做到，我李振國的一切，都可以給你！”
    我扶起他，迎著他充滿血絲的眼睛，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救她。但你要告訴我，這詛咒，究竟從何而來？隻有找到根源，才能徹底解除它。”
    我的話，仿佛一道驚雷，劈在了李振國的身上。
    他臉上的懇求與激動，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驚恐與抗拒。
    他猛地抽回了手，連連後退，仿佛我問了一個最禁忌的問題。
    那股屬於上位者的戒備，再次籠罩了他，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濃重。
    他看著我，嘴唇翕動，眼神躲閃，許久，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