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究竟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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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氣氛,再度降至冰點。
    顧銘無奈地笑了笑,也不以為意。
    畢竟是自己唐突在先,對方心有芥蒂也是人之常情。
    他不再自討沒趣,走到自己那張桐木書桌前坐下,從書篋中取出下午才領的《大崝律疏》,鋪展開筆墨紙硯。
    舍內重歸寂靜,隻剩下顧銘以清水研墨時,那墨條在硯台上發出的細微而規律的沙沙聲。
    這聲音打破了死寂,也讓舍內的空氣似乎流動了起來。
    秦望在自己的案幾前坐下,目光落在眼前的玉石棋盤上。
    那是一盤未完的殘局,黑白子交錯,殺機暗藏。
    往日裏,隻要坐在這裏,他的心神便會立刻沉浸其中,推演萬千變化。
    可今日,他卻心煩意亂,一個子也落不下去。
    腦海裏,一會兒是方才水霧中那道闖入的身影,一會兒又是那人此刻發出的研墨聲。
    沙……沙……沙……
    那聲音不急不緩,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像春蠶食葉,擾得他心神不寧。
    他抬起眼,不悅地瞥向顧銘。
    隻見那人正襟危坐,神情專注,一手按著書卷,一手執筆,已然開始在紙上書寫。
    “裝模作樣。”
    秦望在心中冷哼一聲。
    一個根基不牢,被分到丙班的學子,能有多勤勉?
    不過是做給自己看的罷了。
    他收回目光,強迫自己重新看向棋盤,可那些黑白分明的棋子,此刻在他眼中卻成一團亂麻。
    顧銘不知道舍友的腹誹。
    他已完全沉浸在《大崝律疏》的世界裏。
    白日裏夫子所講的內容,他尚有許多不解之處。
    此刻正好趁著夜深人靜,逐條梳理,前後印證。
    他將自己的理解與疑惑,一一記錄在紙上。
    他學得投入,渾然忘我,時間在筆尖的流轉中悄然逝去。
    不知過了多久,腦海中金光一閃。
    顧銘心中驚詫,立即屏神看去。
    【鴻蒙族譜】
    【已根據身份與世界背景,自動激活文道板塊。】
    【家主:顧銘,字長生】
    【年齡:19】
    【功名:童生縣案首】
    【天賦:落紙雲煙(藍色品質,筆墨落紙如雲煙變幻,玄妙靈動,意境超逸,書法悟性+30%)】
    【科舉評定:】
    【大七門:策(初窺門徑)、賦(初窺門徑)、經(小有所成)、詩(假:出神入化;真:初窺門徑)、詞(假:出神入化;真:初窺門徑)、算(登峰造極)、律(初窺門徑)】
    【小七門:琴(未入門)、棋(未入門)、書(融會貫通)、畫(未入門)、禮(初窺門徑)、禦(未入門)、射(未入門)】
    顧銘神色一喜,他的律終於從未入門晉升到了初窺門徑。
    不妄努力!
    他才終於從書本中抬起頭,輕輕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頸。
    長時間的專注讓顧銘有些疲乏,頭腦也開始變得昏沉。
    他放下筆,打算去洗把臉,清醒一下。
    見秦望依舊在對著棋盤發呆,他便起身,盡量放輕了腳步。
    “玄暉兄。”
    他輕聲開口。
    “請問這院中何處可以打水?在下想去洗漱一番。”
    秦望被他的聲音驚得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對著一盤棋,竟枯坐了近一個時辰。
    他心中愈發煩躁,聽到問話,連頭也未抬,隻用白皙纖細的手,朝門外隨意一指。
    “門外海棠樹下有井。”
    聲音依舊是那般冷淡。
    “多謝。”
    顧銘道了聲謝,便拿起自己的木盆,推門而出。
    隨著“吱呀”一聲輕響,屋內又恢複寂靜。
    秦望長舒一口氣,仿佛那壓在心頭的無形大石被挪開。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顧銘的書桌。
    桌上,幾張寫滿字的紙張正攤開著,墨跡尚未完全幹透。
    一絲難以言喻的好奇心,夾雜著幾分想要印證自己判斷的審視,驅使著他走了過去。
    丙班學子而已,能寫出什麽好字來?
    心中帶著絲輕蔑,低頭看去。
    下一刻,那雙清冷的鳳眸卻驟然睜大,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
    這……這是……
    紙上所書乃是《大崝律疏》的條文。
    可那字跡筆畫之間,行雲流水,飄逸靈動,每一個轉折,每一次提按,都恰到好處,充滿了韻味。
    字與字之間氣脈貫通,整篇看去,竟仿佛一幅意境悠遠的淡墨山水,雲煙變幻,玄妙橫生!
    “怎麽……可能?”
    秦望失神地喃喃自語,他伸出手,似乎想觸摸那紙上的墨跡,指尖卻在半空中微微顫抖,最終還是停住了。
    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份筆力,這份意境,即便是在甲班那些以書法見長的學子中,也遠無人能出其右!
    確定是個丙班?
    顧銘……
    秦望在口中斟酌著名字,呢喃自語,“究竟是何方神聖?”
    ……
    院外,井水清冽,映著一輪殘月。
    顧銘用冷水潑了潑臉,長時間苦讀帶來的昏沉感一掃而空。
    當他端著木盆回到柒舍時,那扇虛掩的門後,秦望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案幾前,端坐著,背脊挺得筆直。
    依舊看著那盤殘局,但那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寒意,卻悄然消散了許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難明的審視。
    顧銘沒有多言,將木盆放回原處,也回到自己的書桌前。
    他重新拿起毛筆,蘸飽了墨,繼續沉浸在《大崝律疏》的字句之間。
    沙……沙……沙……
    筆尖劃過紙張的細微聲響,再次在靜謐的舍內響起,規律而平穩。
    這聲音,像是有某種魔力。
    秦望的目光,再也無法膠著在眼前的棋盤上。
    那些黑白縱橫的棋路,此刻變得索然無味。
    他眼角的餘光,不受控製地一次次瞟向那個伏案疾書的身影。
    那人坐姿端正,神情專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無法幹擾他分毫。
    從他身上,看不到絲毫的偽裝與懈怠,隻有一種近乎苦修的虔誠。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窗外的月色漸漸西斜,舍內的燭火燃盡一截又一截。
    秦望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哈欠連連。
    他自問也算勤勉,可在眼前這人麵前,竟顯得有些懶散了。
    那份最初的敵意與鄙夷,早已在對方不知疲倦的筆耕下消磨。
    “瘋子……”
    秦望在心裏嘀咕了一句,終於熬不住,起身走到屏風之後。
    很快,細微的呼吸聲傳來。
    顧銘卻恍若未聞,直到將今日所學徹底梳理一遍,又將心中疑難之處盡數列出,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筆。
    他活動僵硬的脖頸,吹熄燭火,也在一片黑暗中,合衣躺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