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中埋伏了,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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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艙。
黑暗濃稠如墨。
隻有幾縷光線從頭頂甲板縫隙漏下。
灰塵在光柱裏飛舞,空氣悶鬱潮濕。
彌漫著陳年穀物和朽木的味道。
壓艙的麻袋堆成小山,隻留下狹窄的過道。
柳驚鵲蜷在麻袋與船板的夾角。
後背緊貼冰冷的木板。
濕氣透過粗布衣裳寒意刺骨。
她將耳朵貼在船艙壁上,順著船壁聽著船舷上的對話。
當聽到顧銘和趙鐵鷹的對話時,柳驚鵲眉頭猛然一挑,眼神裏閃過一絲驚疑。
兄長柳驚鴻靠在對麵,閉著眼,但睫毛在微微顫動。
另外七條漢子分散在角落。
有人在磨刀、有人閉目養神。
刀鋒擦過磨石的沙沙聲。
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虯髯大漢石叔靠過來問道:
“少東家,那些當官的都官官相互,到了金寧真有用嗎?”
柳驚鴻睜開眼,開口說道:
“聽爹說,他早年跑鏢的時候見過江南道布政使,當時他還隻是個知府。”
“爹說他是個好官,隻有他,能翻這個案。”
石叔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如果要是他不管呢?”
柳驚鴻沉默片刻。
他摸索著解下腰間皮囊。
拔開塞子,濃烈的酒氣彌散開。
“那咱爺們也不是泥捏的。”
“砍下所有狗官的頭。”
“祭爹娘的墳。”
黑暗中,石叔的眼睛亮得駭人,甚至閃過幾絲期待。
隻是不知道期待的是布政使為他主持公道,還是無果後的快意恩仇。
“吱嘎——”
沉重的絞盤轉動聲從甲板傳來。
鐵鏈嘩啦啦繃緊。
船身微微一震。
豐運號緩緩離岸。
甲板上傳來水手的吆喝。
“起錨——”
“升半帆——”
巨大的白色帆幅沿著桅杆升起。
吃住東南風鼓脹如滿月。
顧銘扶著窗欞。
碼頭上的人影越來越小。
化作模糊的黑點。
他長舒一口氣。
“開船了。”
窗外。
贛江濁流滾滾東去。
水麵上倒映著鉛灰色的天穹。
幾片枯黃的蘆葦葉。
在船尾的浪花裏打著旋。
沉入深不見底的江水中。
江心兩艘望風的箭舟,遠遠看著秦家船隊啟程後。
立刻拉滿小帆,順著風力,朝著下遊急行而去。
黑石灘兩側埋伏的水匪,也都進入了提前指定的伏擊位置。
一天後。
贛江水道變得狹窄,水麵也降低了許多。
兩岸嶙峋的黑石如同巨獸獠牙,刺破渾濁的水麵。
船速明顯慢了下來。
豐運號船首。
趙鐵鷹按著腰間刀柄,虯結的胡須上沾著細密水珠,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狹窄的河道。
這片枯水期必經的險隘,靜得反常。
連慣常在此覓食的水鳥都失了蹤影。
趙鐵鷹轉身,朝身後桅杆上的瞭望手打出一個手勢。
“戒備!”
瞭望手立刻抓起兩麵紅色三角旗,用力揮舞起來。
整個船隊也瞬間緊張起來。
各船甲板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和兵刃出鞘的鏗鏘聲。
鏢師們迅速占據船舷兩側,強弓上弦,冰冷的箭鏃指向兩岸黑黢黢的石林和蘆葦蕩。
豐運號三層主艙。
顧銘支起雕花木窗。
冰冷的江風灌入,帶著濃重的水腥氣和土石味。
他目光掃過兩岸猙獰的黑石。
蘇婉晴牽著阿音的手也靠了過來,臉上帶著不安。
“怎麽了?”
她聽到甲板上傳來的騷動和金屬摩擦聲。
顧銘將窗支到最大,視線投向岸邊。
“沒事,護船隊例行戒備。”
“你們待在艙裏,我去船舷上看看。”
顧銘走上船舷,目光穿透雨霧,投向岸邊。
岸邊。
幾十個衣衫襤褸的纖夫,拖著沉重的纖繩。
古銅色的脊背在寒風和細雨中繃緊如弓。
號子聲低沉壓抑,在亂石灘上回蕩。
豐運號上的管事正站在纖夫旁邊,正在和纖夫頭領商量著價格。
一個穿著短褂的監工模樣的男人,正揮舞著皮鞭,大聲吆喝。
“加把勁!過了黑石灘就鬆快!”
鞭梢在空中甩出脆響。
顧銘看著這些纖夫,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
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這些纖夫的動作,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僵硬。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些人臉上沒有那種極限狀態下的疲憊。
岸上。
纖夫監工猛地一聲暴喝。
手中皮鞭抽在一個動作稍慢的纖夫背上。
脆響刺耳,顯然是用了十成力。
那纖夫一個趔趄,背上出現一道猙獰的血痕,慘叫著跌倒在地上。
顧銘瞳孔猛地一縮。
不對勁。
怎麽可能這樣打!
這樣一鞭下去,至少半天幹不了活。
“敵襲!!!”
趙鐵鷹炸雷般的吼聲,撕裂了江麵的死寂。
他立刻吹響了掛在胸前的牛角號。
“嗚——嗚——!”
蒼涼淒厲的號角聲響徹江麵
岸上的船隊管事回頭看向船隊,似乎是還沒反應過來敵人在哪。
但他身後的纖夫監工手臂已經閃電般揮出。
一道冰冷的寒芒抹過管事的咽喉。
“噗嗤!”
利刃割開皮肉的悶響。
鮮血如同噴泉,瞬間染紅了監工那張獰笑的臉。
管事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雙手徒勞地捂住噴血的脖頸。
眼珠凸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砸在冰冷的亂石灘上。
“快逃啊!”
大部分纖夫發出驚恐的尖叫,如同炸窩的螞蟻,丟下纖繩,四散奔逃。
混亂中。
卻有二十幾個纖夫非但不逃,反而猛地撕開身上破爛的粗布短褐。
露出裏麵緊束的黑色水靠。
他們從衣襟下、褲管裏、甚至草鞋底。
抽出寒光閃閃的短刀、分水刺、手斧。
動作迅捷,眼神凶悍。
“殺!”
一聲低沉嘶啞的咆哮。
這二十幾人如同離弦之箭,悍不畏死地迎著船隊的方向,朝著岸邊淺水處猛衝過來。
“放箭!”
趙鐵鷹睚眥欲裂,聲嘶力竭。
船隊兩側的鏢師反應極快。
弓弦震顫。
“咻咻咻!”
十餘支箭矢破空激射。
慘叫聲接連響起。
衝在最前麵的幾個“纖夫”被強勁的箭矢貫穿身體,撲倒在冰冷的江水裏。
鮮血迅速染紅一片水麵。
但後麵的人卻毫不退縮。
他們嘶吼著,借著同伴屍體和亂石的掩護,繼續前衝。
隨後直接撲入水中,一個猛子就紮進了江底,試圖潛遊靠近船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