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消息有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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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後,沈明月先將沈大伯公送回家,最後是那幾位功成身退的嬸子伯母。
    一直沉默的梁秋英這時才長長舒了口氣,有一種如夢初醒的恍惚,驚訝道:“這就解決了?四萬八,五金照舊,看不出來,沈明月你還有點厲害得嘞。”
    “我還以為你帶著那群人是要去把場子掀了,把這婚事給攪黃,嗐,白擔心一場。”
    沈明月側過頭看向母親,嘴角彎起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弧度,輕飄飄地反問:“怎麽會呢媽媽,你就那麽信不過我?”
    梁女士看著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搖了搖頭。
    拿起隨手放在車上的圍腰,一邊係上一邊朝著三嬸家走去。
    婚事照舊,許多準備工作還得繼續操持。
    沈明月望著母親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後,臉上的那點笑意慢慢斂去,變得平靜。
    老實說,確實動過攪黃的念頭。
    承諾都給出去了,可沈晴不接,那就算了。
    她不會替任何人去做任何決定,所以注定了她不會過多的去勸告什麽。
    人不可能每一步都正確,成了,不一定有功,錯了,一定怨你。
    一重山有一重山的錯落,就這樣吧。
    第二天。
    隔壁早早的就有幫工來了,談話聲此起彼伏,沈明月睡得很香。
    直到日頭升得老高。
    昨晚應付京市周堯和宋連嵩的信息和電話,直到淩晨兩點才真正消停。
    摸過手機一看,竟然已經中午十二點了。
    揉著額角走出房間,梁女士看到她,又忍不住數落:“你再睡一會接親的隊伍怕是都到了,現在飯點也都過了,自己去下點粉吃。”
    沈明月沒什麽胃口,擺了擺手:“沒事,我不餓,等下午吃席就行了。”
    下午三點左右。
    鑼鼓聲和鞭炮聲由遠及近,新郎官張誌斌穿著一身深灰色西裝,帶著接親的隊伍到了。
    沈家院門口立刻被看熱鬧的鄉親和負責攔門的年輕人們圍得水泄不通。
    歡呼聲,起哄聲,討要紅包的嬉鬧聲混雜在一起。
    沈明月站在自己門口的廊簷下,遠遠看著,心裏異常平靜,甚至有些空洞。
    那些笑聲和祝福,似乎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無法真正傳遞到她心裏。
    眼看新郎官人來了,作為娘家人,沈明月打算過去露個麵,禮數得到位。
    穿過熙攘的人群,剛走到院子中央,一位衣著體麵的男人抬手叫住了她。
    “明月。”
    沈明月循聲望去,臉上立刻綻開出驚喜笑意,“貞豐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歐貞豐,算是長團村的一代傳奇。
    家裏三代務農,硬是憑著一股狠勁,一路考上了哈工大,碩博連讀,還沒畢業就被京市某個頂尖研究所簽走,落地生根。
    後來更是聽說娶了位北師大的,直接把父母全都接走了。
    他是所有學子的榜樣,也是這些混出名堂的同鄉裏,分量極重的一位。
    “所裏剛好有個短差在省城,順道回來看看,正好趕上沈晴大喜。”歐貞豐笑著解釋。
    他身邊坐著的幾位,氣度皆不凡,一看就像是體製內的,也有一位村裏有名的做工程的老板作陪。
    被人戲稱之三老板。
    在村裏向來高傲仰頭的三老板,此刻都拘謹得很。
    歐貞豐很自然地給在座的幾位介紹:“這是沈明月,現在在京北大學讀書。”
    那幾位聞言,客氣地笑著點頭,目光在明月身上打量。
    寒暄幾句後,歐貞豐像是想起什麽,帶著點調侃,又像是隨口一提。
    “對了,明月,我今天剛到就聽說了,你昨天喊了田嬸子她們去跟張家談判?”
    沈明月隨手拿了根凳子,在歐貞豐身邊坐下,點點頭,笑:“是啊,沒想到田嬸子怪厲害的,三言兩語就讓張家妥協了。”
    歐貞豐也笑,搖頭低聲說:“是嗎,但我看你不像是奔著讓人妥協去的。”
    “不奔著妥協還能奔著什麽?”
    “掀桌。”歐貞豐說。
    “……”
    沈明月隻能說,不愧是三代從農裏殺出去的人,看問題就是透徹。
    歐貞豐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對自己未來,有什麽打算?”
    一個家族,出了那麽一個人,眼界人脈資源都是村裏頭這些人難以預料估計和想象的。
    稍微提一點關鍵性意見,就能受用終身。
    沈明月也在京市,離得近,有什麽事自己也能幫上忙。
    所以歐貞豐故意招她過來問問。
    沈明月說出了那條早已在心中勾勒了千百遍的路:“讀書,爭取保研,碩博連讀,然後,走選調生的路子。”
    “那不就是中央選調?”
    歐貞豐眉毛微挑,“起步就是正科,誌向不小,很有魄力。”
    沈明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歐貞豐像是想起了什麽,推薦道:“既然有這個想法,那我推薦你看一本書,《滄浪之水》,寫透了裏麵那些規則和人心,對你未來應該有幫助。”
    話音剛落,沈明月便接口,引用了書中的一句話:“‘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早看完了。”
    “是嗎,那談談觀後感?”
    “沒什麽觀後感,隻覺得人活在哪裏,就得按照哪裏的規則來,要麽清高到底,離開那個圈子,要麽就學會和光同塵,甚至有時候,得把自己變成規則的一部分,男主最初的困境,不就是沒想明白這一點麽?”
    這話一出,歐貞豐眼裏的欣賞不再掩飾,甚至還帶上了幾分同道中人的鄭重。
    他原本隻是出於同鄉的情分想提點一些,稍微給點有用建議,沒想到,這個原以為純書呆子的人,天分不是一般的高。
    在絕大多數同齡人還沉浸在大學的自由與迷茫中,她不僅早已清晰地規劃好了路徑。
    更重要的是,對這條路上的核心規則與人性博弈,有了清醒乃至冷酷的認知。
    小小年紀,這份早熟心智和權力嗅覺,讓他都感到一絲心驚。
    可村裏人對沈明月的印象,不都是個隻會死讀書,內向宅家的書呆子嗎?
    消息有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