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是的,我是在裝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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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月在宿舍樓下看到那輛熟悉的跑車,以及靠在車邊那道頎長身影時,腳步頓了一下。
    顧言之袖子隨意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線條緊繃,整個人籠罩在一層顯而易見的低氣壓裏,比這初春的冷風還料峭幾分。
    他就那樣站著,目光沉沉地望著她來的方向,不知道等了多久。
    沈明月麵色如常地走過去,臉上揚起驚訝的淺笑。
    “好巧啊,顧先生,新年快樂。”
    顧言之看著她這副雲淡風輕,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擰了一下,又澀又酸,還帶著一股無名的火氣。
    他掐滅了煙,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糾正。
    聲音因為長時間沉默和情緒壓抑而有些低啞。
    “沈明月,我在等你。”
    沈明月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沉默了片刻,無奈的提醒:“顧先生,我們之前不是都說好了嗎?”
    “說好什麽?”顧言之向前逼近一步,身上清冽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煙草味籠罩過來,“遊戲結束?我沒同意。”
    沈明月抿唇:“你當初也說你不是深情的人啊。”
    顧言之呼吸一窒,被這句話狠狠紮了個透,霎時氣笑了,咬著牙反擊。
    “那你呢?你還口口聲聲說你是深情好女人,結果呢,斷聯斷得比誰都快!”
    沈明月輕輕歎了口氣。
    “言之哥哥,我說過的呀。”
    她看著他有些泛紅的眼瞼,繼續用那把溫柔的刀子割著他,“兩個都深情的人在一起是沒有好下場的,所以一定要有一個人裝得灑脫一點。”
    “所以你現在這樣是在裝灑脫嗎?”
    沈明月沒有回答。
    沉默著靜靜看向他,琥珀色的瞳仁在宿舍樓昏暗的光線下,宛若被瞬間注入了流光。
    那是一種幾乎要滿溢出來,濃稠得化不開的愛意與深情,像沉寂多年的火山在眼底複蘇,滾燙,專注。
    以及孤注一擲的悲傷。
    顧言之感覺心髒劇烈地收縮,帶來一陣尖銳的酸麻。
    有些慌亂地從衣服口袋裏摸出煙盒,磕出一支,叼在嘴上,又去摸打火機。
    可是夜風似乎也在與他作對,帶著寒意,一陣陣地吹過。
    他按了幾下打火機,幽橙的火苗剛竄起,就被風吹滅,再按,再滅。
    就在這時,沈明月上前一步,站到了他麵前的迎風處。
    微微側身,用自己單薄的身體,為他擋住了那惱人的夜風。
    像一個最忠誠的衛士,為他圈出了一小片無風的,可以點燃火焰的區域。
    發絲被風吹起,拂過她白淨的側臉。
    顧言之握著打火機的手指,僵在了半空。
    忽然覺得,嘴裏那支尚未點燃的煙,變得索然無味。
    沈明月看了一眼。
    他現在用的不是她之前順走的都彭那種奢侈品打火機,而是一個塑料打火機,街邊小店一塊錢一個的那種。
    怪不得打不了火。
    顧言之收回煙與打火機,伸出手,將她攬入了懷中。
    手臂收緊,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碎,嵌入骨血。
    下頜抵在她柔軟的發頂,語調很輕很輕。
    “沈明月,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
    他稍稍鬆開她一點,“明天一起吃飯,順便見幾個人,早上我來接你。”
    ……
    第二天顧言之的車準時停在宿舍樓下。
    沈明月拉開車門坐進去時,顧言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頓了兩秒。
    她今天穿了一條藕荷色的長裙,外衣罩著一件米白色的羊絨開衫,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帶著幾分不染塵埃的仙氣。
    長發鬆鬆挽起,幾縷碎發垂在頸側,整個人在春日的陽光裏,美好得像一個易碎的夢。
    顧言之喉結微動,發動了車子。
    來到一個綠植掩映,靜謐異常的別墅區。
    鐵藝大門緩緩滑開,可以看到聚集在庭院裏的些許人影。
    顧言之很自然地牽起沈明月的手,帶著她走了進去。
    庭院裏,一些人坐在草坪的白色休閑椅上低聲交談,另一些人則站在廊簷下。
    陽光很好,但落在某些人身上,照不出絲毫暖意。
    沈明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株剛抽新芽的西府海棠下的花姐。
    依舊是一身深色旗袍,裹著披肩,正和一個笑得像彌勒佛一樣的胖男人說著話。
    花姐看到了她。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遇,花姐扯唇微笑地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隨即移開。
    除了花姐,院子裏還有一些其他男人。
    他們穿著看似隨意的休閑裝,但眼神裏的精明和偶爾流露出打量人或物時的那種估量與狠厲,是常年遊走在規則邊緣甚至踐踏規則的人才會有的氣場。
    身邊大多跟著年輕漂亮的女伴,姿態親昵,笑語嫣然。
    而最讓沈明月心頭一跳的是,在廊下看到了那個在她家出現過,穿著誌願者紅馬甲幫她媽媽提東西的男人。
    黑皮也看到了她,顯然也有些意外,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同樣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沈明月側頭,詫異地看了顧言之一眼。
    當時就覺得那人出現得有些古怪,沒想到還真被猜對了。
    顧言之接收到了她的目光,握著她的手力道微微加重。
    沒有解釋,帶著她繼續向人群中心走去。
    沈明月心念飛轉。
    這算什麽?
    坦白局嗎?
    顧言之的目光在庭院裏掃視一圈,並未看到那個他想找的身影,於是揚聲問道。
    “花萄,莊臣呢?”
    花萄抬起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朝別墅主體建築的方向虛指了一下,紅唇微啟:“書房。”
    得到回答,顧言之拉著沈明月的手便要繼續往裏走。
    “顧二爺!”
    花姐臉色微變,立刻站起身,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沈明月,“她不能去,這是規矩。”
    有些場合,有些人,的確不是隨便什麽身份都能見的。
    尤其是他們這些遊走在灰色甚至黑色地帶的人,很多東西都見不得光。
    這並不是說針對沈明月,確實是有這個規矩。
    花萄轉向沈明月,露出一個看似和善笑容:“沈小姐,要不你就和我在這院子裏坐一會兒,喝杯茶,等顧二爺回來?”
    顧言之眉頭緊蹙,但也知道花姐說的是事實。
    沉吟片刻。
    “你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走,我很快回來。”
    沈明月臉上沒有任何不滿或好奇,乖巧地點點頭,柔順應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