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6章 到底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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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絮每問一句,江明宇的臉色,就更白一分。
那些他以為早已被遺忘的罪惡,被她一件一件地,重新攤開在了陽光下。
讓他無處遁形。
江晚絮站起身,重新恢複了那種高高在上的疏離感。
“你的道歉,不是因為你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是你現在發現,我這個曾經被你們踩在腳下的‘弱者’,並非一無是處。”
“甚至,比你們想象的更強。”
“你發現,我能輕易得到你們汲汲營營,卻求而不得的東西。”
“所以你怕了,你後悔了。”
她輕笑一聲,那笑聲裏,充滿了無盡的嘲諷。
“這種基於勢利的悔悟,我不需要。”
“而你,江明宇……”
她的目光,落在他那張悔恨交加的臉上,然後,她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也根本,不值得被原諒。”
說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客室。
隻留下江明宇一個人,像條被抽掉了脊梁骨的狗一樣,癱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是啊。
他從來就沒信過江晚絮。
從她被接回江家的第一天起,他就討厭她。
討厭她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衣服,討厭她那副沉默寡言的窮酸樣,討厭她那雙總是帶著戒備和疏離的眼睛。
他覺得,她配不上“江”這個姓。
她是個外人,是個闖入者。
是個……隨時會搶走屬於他們一切的敵人。
所以,無論江芊妤做什麽,在他眼裏都是天真可愛。
而江晚絮,連呼吸都是錯的。
江明宇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方舟研究院的。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園區裏,陽光刺眼,他卻覺得渾身冰冷。
周圍是來來往往的科研人員,他們談笑風生,討論著他聽不懂的學術問題。
就在這時。
一輛黑色的法拉利,在他身邊緩緩停下。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俊美如神祇的臉。
是顧彥廷。
顧彥廷的目光,在他身上淡淡掃過,那眼神,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和……毫不掩飾的厭惡。
江明宇下意識地,挺直了脊背。
在顧彥廷麵前,他那點可憐的自尊,讓他不想表現得太過狼狽。
顧彥廷卻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他。
他隻是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語氣,是他從未聽過的,溫柔繾綣。
“絮絮,我到樓下了。”
“嗯,不急,你慢慢來。”
“想吃什麽?今天帶你去吃那家新開的私房菜,好不好?”
江明宇僵在原地,聽著電話裏那個男人溫柔的低語,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絮絮……
他叫她,絮絮。
那是他從來沒有叫出口過的,親昵的稱呼。
很快,研究院的大門裏,走出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江晚絮換下了一身白大褂,穿著一件簡單的米色風衣,長發披散在肩頭。
陽光下,她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整個人都散發著柔和的光。
看到顧彥廷的車,她眼底的冰霜,瞬間融化。
唇角漾開了一抹淺淺的,卻又真實無比的笑意。
她快走幾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再看江明宇一眼。
顧彥廷伸手,自然而然地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碎發,動作輕柔。
“累不累?”
“還好。”江晚絮搖搖頭,聲音裏帶著一絲依賴。
“就是見了隻蒼蠅,有點煩。”
顧彥廷低笑一聲,揉了揉她的頭。
“沒事,我讓林舟準備好了殺蟲劑。”
“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蒼蠅,敢飛到你麵前來嗡嗡叫。”
他們的對話,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每一個字,都傳進了江明宇的耳朵裏。
法拉利絕塵而去。
江明宇站在原地,看著那輛車消失在道路的盡頭,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得幹幹淨淨。
同一片天空下,葉氏集團的頂層辦公室,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葉寒煩躁地扯開領帶,將桌上的文件一把掃落在地。
“廢物!通通都是廢物!”
財務總監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喘。
“葉……葉總,銀行那邊已經下了最後通牒,明天中午之前如果資金還不到位,他們就要啟動資產清算了……”
葉寒猩紅著眼,一腳踹翻了身邊的椅子。
“滾!”
財務總監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辦公室裏,終於隻剩下葉寒一個人。
他疲憊地跌坐在沙發上,雙手插入發間,痛苦地呻吟出聲。
不過短短幾天。
葉氏,這個曾經在京市呼風喚雨的商業帝國,竟然已經走到了懸崖邊緣。
合作夥伴背棄,銀行催債,股價一瀉千裏,仿佛全世界都在與他為敵。
他這才遲鈍地意識到,過去那些年的順風順水,究竟是因為什麽。
有江晚絮在的時候,他從來不用為這些事情煩心。
她總能用她那顆聰明的腦袋,提前預判風險,悄無聲息地為他掃平一切障礙。
公司的財務報表,她看一眼就能指出裏麵的漏洞。
棘手的合作談判,她總能找到對方的軟肋,為葉氏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就連他偶爾的投資失誤,她也能想辦法,把損失降到最低。
他把這一切,都當成了理所當然。
甚至,他還嫌棄她太過強勢,不懂得像江芊妤那樣溫柔示弱,讓他沒有身為男人的成就感。
可現在……
巨輪失去了方向,在風暴中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他才發現,自己不過是個離了她,就什麽都不是的廢物。
而且,自從江芊妤住進葉家,那棟曾經被江晚絮打理的井井有條的別墅,就變得一團糟。
傭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沒一個能待得長久。
江芊妤隻會撒嬌和消費,心情不好就摔東西,家裏總是亂糟糟的。
再也沒有人會在他深夜回家時,為他留一盞燈,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麵。
也再也沒有人會在他生病時,整夜不睡地守在他床邊,為他物理降溫,輕聲安撫。
那個家,已經沒有了絲毫的溫度。
葉寒痛苦地閉上眼。
為什麽?
為什麽他會把一顆真心,狠狠踩在腳下,棄如敝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