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委卻冷笑一聲，仿佛看穿了他的強撐：“可舉報信裏說得清清楚楚，那人是百貨大樓采購部的副主任。你媳婦兒身上那些新款衣裳，都是他送的。她經常打扮得花枝招展，跟他見麵。你再嘴硬，事實也擺在眼前。”
    顧明珩腦中轟然一響，卻在下一瞬理清了脈絡，百貨大樓的周副主任！若是他，那林溪去找他極可能是為了曙光76的供銷合作。更何況，她身上的衣料和剪裁，不止是海城百貨買不到，就算是有人托關係弄僑匯貨，也未必有這種工藝。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一寸寸冷厲起來：“肖政委，我想你誤會了。這照片上的人，是百貨大樓的周副主任。媳婦兒以前在姑城無線電器材廠擔任駐外供銷聯絡員，負責對接各大百貨大樓。您聽說過‘曙光76’收音機吧？”
    “曙光76？”肖政委一怔，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訝，“當然聽過。我托人排隊幫我買到一台。那東西太難搶了！小巧方便，還能戴耳機。可惜最近不知道什麽原因突然停售了。”
    顧明珩緩緩點頭，眼神堅定：“我媳婦兒就是這款產品的研發負責人。”
    話音落地，屋子裏陷入短暫的死寂。
    “什…什麽？”肖政委瞪大了眼，滿臉難以置信，“你媳婦兒才十八歲吧？！”
    顧明珩目光淩厲，字字鏗鏘：“千真萬確。她現在已是工廠的副廠長，正帶隊研發新項目。”
    顧明珩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肖政委卻聽得有些發懵。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副廠長？這簡直超出了他的認知。
    他皺眉，半信半疑地追問：“你確定？”
    顧明珩目光堅定如鐵：“我確定。林溪的父親是京城某研究所的副所長。這次項目，就是他們父女共同合作研發的。”
    肖政委皺了皺眉：“可你之前遞交的結婚報告裏，林溪不是鄉下出身嗎？而且那還是你執行秘密任務時的權宜之計。”
    顧明珩點點頭，語氣篤定：“正因為如此，她更值得敬佩。林溪在那次任務中立下大功。她的父母是因為秘密研究才假死隱匿，留下她獨自在鄉下生活。即使那樣的環境下，她依然沒有被磨滅，反而憑借一己之力研發出曙光76，造福了無數百姓。”
    肖政委沉吟片刻，從信封裏抽搐裏麵的信紙遞到顧明珩麵前，神情複雜：“可這封信裏卻寫著，林溪在鄉下通過一些手段才嫁給你。”
    顧明珩語氣沉穩，眼神卻透出一絲冷意：“肖政委，這裏麵的問題很大。我當年執行的是秘密任務，所用的身份是‘周明成’。這一身份至今仍極少有人知曉。就算有人去查林溪，也隻會得到她曾嫁給周明成，而周明成早已意外去世。能把‘周明成’和我本人聯係到一起的，不是一般人，極可能是軍中作戰經驗豐富，熟悉內情的人。”
    肖政委心頭一震，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他把舉報信又拿起來，仔仔細細地重讀了一遍。最近顧明珩帶隊訓練極為嚴格，他幾乎一直住在單位宿舍，連媳婦兒都已經一個多月沒見了，再加上這封舉報信，他確實懷疑兩人之間產生了矛盾，並沒有深究其中的不合理。
    可這一細看，問題就凸顯出來了。顧明珩說得沒錯，這不僅僅是有人調查了林溪的過往，還長期盯著她的舉動，甚至還拍下照片匿名舉報。
    肖政委眉頭越鎖越緊，心中暗想：這背後恐怕另有一股力量在操作，而對方目的很可能不僅僅是抹黑林溪。
    肖政委心頭一陣慚愧。身為政委，他竟然一開始沒有仔細審查舉報信的真實性，而是先入為主，差點冤枉了一名優秀的同誌。想到這裏，他額角都滲出了細汗。
    “明珩啊，這事非比尋常。幸好我第一時間壓下來了。要是貿然公開，後果不堪設想。”他沉聲道，“我會找沈團長一起商量。這裏麵絕對有問題。普通人就算去查，也隻會說林溪曾經有過婚史，是個寡婦。但絕不會寫出‘她設計嫁給了你’這種帶有指向性的詞句。”
    顧明珩眼神冷厲，聲音卻極穩：“不過隻要底片在，對方隨時能洗出更多照片。”
    肖政委神色陰沉，旋即猛地站起身，直接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電話，撥通了沈團長的辦公室。
    “老沈，有件事必須當麵說清楚。”肖政委聲音低沉，卻帶著壓不下去的火氣，三言兩語把來龍去脈交代了一遍。電話那頭很快傳來沈團長壓抑不住的怒意：“好，我這就過去。”
    不到十分鍾，沈團長便快步推門而入，神情冷峻：“老肖，你剛剛電話裏說的事兒是真的麽？”
    肖政委點頭，將手裏的舉報材料遞過去：“千真萬確。”
    沈團長聽到這裏，眉頭緊鎖：“林溪在這次任務中立了功，本來準備在下一次文藝匯演的時候公開表彰，沒想到卻先冒出了這種惡意造謠軍屬的事件。”
    他沉吟片刻，轉頭看向顧明珩，聲音裏帶著幾分試探：“明珩，你媳婦兒為什麽突然要去姑城廠商研發？這當中是不是有別的內情？”
    顧明珩臉色一沉，將情況簡要說了出來：“團長，其實事情並不簡單。曙光76一經推出就供不應求，但華東電子廠的副廠長出於私心，想打壓這款產品。他父親是電子工業局副局長，利用職位之便，以所謂‘產品評估’的名義，強行下令暫停了曙光76的供貨。”
    沈團長眉頭皺得死緊，重重一拍桌子：“評估？放屁！老子自己就是曙光76的使用者，產品質量過硬，根本沒必要評估！這擺明了是惡意打壓！”
    氣氛霎時緊張，屋裏的人都屏住呼吸。
    沈團長冷冷一笑，壓低聲音道：“正好，我以前有個老領導，當年在戰場上負傷退伍，現在是海城市經委主任，正是電子工業局的上級單位。這個周末我原本就打算去拜訪他。既然如此，我會親自把這件事帶過去，跟老領導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