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團長既敢派人來當場帶走，必然是手裏握有確鑿的證據。他很想立刻跟上去問個明白，看看事情究竟到了哪一步，但這終究是獨立團內部的審查，他不便插手。
    他臉色陰沉，卻還是點了點頭，低聲道：“既然如此，那就帶去吧。”
    兩名戰士隨即走到周慧慧麵前，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周慧慧同誌，請跟我們走一趟。”
    “我？”周慧慧猛地一愣，眼裏閃過驚詫，本能地望向父親，聲音裏帶著慌亂，“爸，這是什麽意思？”
    周師長心頭一緊，卻隻是沉聲道：“你跟他們去一趟吧。”
    聽到父親發話，周慧慧怔怔地站了幾秒，最終沒再辯駁，隻能硬著頭皮跟著那兩人走了出去。
    這時，吳秀娟才從軍嫂們那邊聊完走過來，正好看見女兒被人帶走，心中一驚，忙問：“老周，慧慧這是去哪兒啊？”
    周師長臉色鐵青，壓低聲音回了一句：“這事你就別管了。”
    吳秀娟愣在原地，剛要伸手攔住，卻見周師長大步流星地走遠，背影冷硬，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沉重與決絕。
    周慧慧一路被押解到了顧明珩所在的獨立團。熟悉的營房格局在夜色裏顯得格外冷硬，她心頭猛地一緊，生出一種極不祥的預感。
    “你們帶我來這兒幹什麽？”她忽然止步，質問出聲。
    其中一名戰士神情冷峻，隻吐出一句：“到了自然就知道。而且周師長已知情。”
    周慧慧心裏一沉，手指死死攥住衣擺，掌心被汗水浸濕。難道…宋麗娟那個蠢貨失敗了？
    心亂如麻間，她已被帶進了冷肅的審訊室。
    昏黃的燈光灑下，四壁回音讓人心裏發虛。
    周慧慧大腦一片空白，心跳聲在耳膜裏鼓噪。
    此刻，為了避嫌，沈團長並未出現，坐在正中的，是神情嚴厲的肖政委。
    他把幾張黑白照片重重攤在桌麵上，聲音冷冽：“周慧慧同誌，宋麗娟在審訊中已經交代，誣陷林溪同誌一事，你才是始作俑者。這些照片，正是你跟蹤尾隨所拍，並指使宋麗娟散布流言。”
    照片在燈光下泛著刺目的光，猶如鐵證。周慧慧看著這些照片，心裏瞬間翻湧。很明顯，宋麗娟已經將所有的髒水全都潑在了自己身上。
    一股怒火從胸口猛地竄起，她猛然抬頭，勃然大怒：“胡說！那是她在顛倒黑白！一開始明明是她告訴我林溪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安分守己，在外頭有人！她說自己在學校教書沒空，才讓我去盯的。若要說心懷不滿、處心積慮的，根本就是宋麗娟！她丈夫沒升上副團長，她一直對顧副團長懷恨在心，她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肖政委聽完，神情微微一滯，帶周慧慧進來的幾名戰士也不由得麵麵相覷，臉上浮現出震驚之色。
    趙營長的愛人宋麗娟，居然會有這樣的心思？
    周慧慧見狀，心裏反倒更有底氣。
    她明白，宋麗娟該交代的必然已經交代了，如今自己若是死咬否認，反而顯得心虛。既然如此，索性把所有的髒水盡數潑到宋麗娟身上。
    “肖叔叔，”她故意放緩語調，聲音裏帶上幾分無辜和委屈，“你也知道，我根本不是咱們這個軍區的，我來這裏不過是走動看看，順便找方叔叔敘敘舊。宋麗娟是我偶然認識的，她主動和我說林溪打扮得花枝招展，不像個安分的媳婦兒，還說她在外頭有人。我當時也隻是為顧副團長鳴不平。”
    她頓了頓，急忙補上一段“解釋”：
    “那天我帶著哥哥的相機本是想拍風景，恰好路過百貨大樓，就想著買點東西。誰知道偏偏撞見了顧副團長愛人和百貨大樓主任在一起的場麵。我也不是有意跟蹤，隻是信了宋麗娟的話，不希望顧副團長被蒙在鼓裏。之後我就把照片交給了她，其他的真的和我無關。我從未慫恿過她做任何事。”
    說到這裏，周慧慧眼神閃爍，心裏卻在飛快盤算。
    宋麗娟顯然是敗了，可為什麽林溪一點事都沒有？難道沈團長、肖政委以及顧明珩都對照片裏的內容半點疑心都沒有？
    可現在形勢不明，她萬不能將真實想法和疑惑透露出來，隻能先把自己撇幹淨。
    肖政委低頭對比著兩份口供，一份寫著宋麗娟指認周慧慧為幕後主使，一份則是周慧慧將宋麗娟咬得體無完膚。兩份證詞擺在一起，像是兩張針鋒相對的嘴臉。
    他緩緩抬頭，目光冷冷掃過周慧慧，心裏卻更加篤定：這兩個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隻是眼下各自心虛，才互相推諉。
    肖政委很快將周慧慧的口供遞交給隔壁房間的沈團長。
    沈團長看過一遍，眉頭緊鎖，長歎一口氣：“老肖，你怎麽看？”
    肖政委沉聲道：“已經很明顯了。一個是因為喜歡顧明珩，想對林溪不利；另一個是因為覺得顧明珩搶了自己男人的位置，心生怨懟。兩個人一拍即合，各自分工，但事情敗露後又互相推諉。”
    沈團長沉默片刻，眼神複雜。
    肖政委看出了他的顧慮，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周慧慧之所以能說得出顧明珩和林溪是怎麽相識的，這裏麵少不了周師長的影子。雖然他沒直接參與，但話裏話外肯定給了周慧慧希望，甚至可能暗地裏默許過。否則，她哪敢如此肆無忌憚？”
    沈團長抬手揉了揉額頭，苦笑一聲：“是啊，老周糊塗了。他確實看好顧明珩，在調查得知顧明珩是被訛上後，心裏八成是動過念頭，覺得還有機會。可他沒想明白的是，這念頭一旦被女兒拿來當了真，就不再是家裏的一點小心思，而是能鬧出大亂子的大事。如今走到這一步，他怕是已經意識到，事情和他原先設想的完全背道而馳。”
    肖政委點點頭：“這事可大可小。要說小，不過是軍嫂之間的矛盾、流言蜚語；要說大，那就是涉及部隊安定、影響軍屬名譽，還可能牽連到上級的作風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