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婉兒,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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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知青都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下了馬車。
    但是看到馬保國就騎著一頭牛來接他們,很多知青都不願意了。
    “馬隊長,我們是知青,是來推動農村建設的知識分子,你……你就騎一頭牛來接我們啊?”
    隊伍裏,一個穿著花格柵的女孩一臉鄙夷地說道。
    周青知道她,她叫王芳,自詡高才生。
    一路上對林婉兒最是排斥。
    林婉兒靠近她一點,都覺得晦氣。
    “你叫什麽名字?”
    馬保國臉上的笑容馬上收斂起來,沉聲問道。
    “我叫王芳,我來自京都……”
    王芳有些傲然地說道。
    “我不管你們是來自哪裏,也不管你們是哪家的少爺或者小姐,這裏是九籠寨,來了這裏,都收起你們大少爺、大小姐的脾氣。老老實實地上工,聽從組織的安排。”
    馬保國沉聲打斷道。
    那王芳明顯還有意見,但身材健碩的馬保國翻身上了牛背:
    “再提醒你們一句,這裏距離我們的寨子,還需要翻過兩座山,天黑之前必須要回到寨子。因為晚上山裏有狼群出沒。不想掉隊的都跟緊了。”
    說完,也不管身後的十幾個知青跟沒跟上。
    徑直朝著山裏走去。
    “什麽?有狼?”
    “快走快走。”
    “隊長等等我啊!”
    知青們把所有的不滿都拋之腦後。
    跑得最快的正是王芳。
    而在隊伍最後方的是周青和林婉兒。
    “婉兒,我們也走吧!我幫你。”
    周青上前一步,對林婉兒說道。
    還主動伸手幫林婉兒拿了一個裝衣服的蛇皮袋。
    “哦!謝……謝謝。”
    林婉兒一愣。
    本來想拒絕的,但是周青已經拎著蛇皮袋走了。
    周青的行李很少,養父一家根本就沒給他準備多少東西。
    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連被褥都沒有。
    好在這裏是南方,天氣悶熱,被褥倒也不是必需品。
    隻是山路是真難走。
    周青還好,雖然瘦小,但是他可是從小在街邊乞討為生的。
    也是近兩年才被養父一家收養。
    被收養後的周青,生活並不如意。
    伺候養父一家所有人的生活起居。
    因此身體素質那是杠杠的。
    可是林婉兒就不行了。
    畢竟曾經是大家族的小姐。
    雖然家裏被構陷,落得“勞改”的身份。
    但她從小沒吃過苦。
    要不是周青陪著,還幫她拿行李,她隻怕都跟不上隊伍。
    其他的一些知青也是叫苦不迭。
    直到天色漸暗,眾人才來到了九籠寨。
    這九籠寨四麵環山,距離最近的鎮子都要二十多公裏。
    “知青同誌們都站好了!天也不早了,咱們先分組——往後上工、分糧都按組來,你們可以自己找搭夥的夥伴,每組兩到三人,十分鍾後報給我!”
    馬保國雖然騎著大水牛,但也悶熱得滿頭大汗。
    他脫下草帽一邊給自己扇著,一邊說道。
    而隨著馬保國的話落下,知青們馬上就開始自動組隊。
    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
    男女知青都往身強力壯的同伴身邊靠。
    畢竟上工掙工分,憑的就是力氣。
    誰也不想和瘦小的搭夥。
    因此所有人都有意無意地避開角落裏的林婉兒。
    連帶著看周青的目光也帶著些許嫌棄。
    周青個子瘦小,雖然花名冊上寫著18歲,可臉上還帶著少年的青澀。
    肩膀窄窄的,一看就不是幹活的料。
    剛才一路,周青又和林婉兒十分親近。
    知青們早把他倆歸成了“一路人”,沒人願意沾邊。
    林婉兒攥著衣角,低著頭往周青身邊挪了挪。
    她能感覺到周圍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背上。
    那些“勞改犯”“晦氣”的議論聲,就算壓得再低,也能飄進她耳朵裏。
    眼下唯一沒有對她露出嫌棄神色的人就隻有周青了。
    隻是,周青願意和自己組隊嗎?
    十分鍾很快就到。
    馬保國拿著花名冊點名,每組都報了名字。
    最後就剩下周青和林婉兒孤零零地站著。
    “沒人跟你們搭夥?”
    馬保國皺起眉頭,掃了眼周圍的知青,可沒人應聲。
    林婉兒眼圈有些泛紅。
    看向周青的眼神裏,滿是求助。
    她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更擔心周青也嫌棄自己,因此也不敢率先開口。
    就在林婉兒攥著衣角,手足無措的時候。
    周青往前站了一步,聲音清亮:
    “馬隊長,我和婉兒一組!”
    這話一出,周圍瞬間安靜了。
    知青們都驚訝地看向周青。
    放著好好的強壯的知青不搭夥,偏要跟“勞改犯”一組?
    還喊得這麽親熱,這小子是不是傻?
    馬保國也愣了一下,但隨即趕緊點頭:
    “好!就這麽定!周青、婉兒一組,趕緊把名字寫上!”
    周青能主動開口,正好省了馬保國不少麻煩。
    至於以後上工……先把眼前的事理順了再說。
    分組的事剛解決,新的難題又冒了出來——分住處。
    九籠寨的空閑屋子本就少,大多是一些土坯房,兩人一間。
    可輪到林婉兒時,沒有女知青願意和她同在一個屋簷下。
    “我可不和一個勞改犯同住,沾晦氣!”
    一直看林婉兒不起的女知青王芳,第一個開口拒絕:
    “誰知道她是不是跟她爹一樣的壞分子,夜裏偷東西怎麽辦?”
    其他知青也跟著附和。
    你一言我一語,把林婉兒說得頭都抬不起來。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死死咬著嘴唇沒掉下來。
    馬保國也急得直撓頭。
    這住處要是分不下去,林婉兒總不能睡露天吧?
    他想了半天,才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對著林婉兒說:
    “婉兒同誌,寨子西南方向還有間瓦房,是前些年一個遊方老道搭建的,去年老道走了,屋子就空著了。就是……有點破,還有點偏僻,你要是不介意……”
    “死過人的屋子?”
    林婉兒猛地抬頭,眼淚“唰”地就掉了下來。
    她才16歲,打小就怕黑。
    更別說住一間死過人的老房子了。
    不說刮風下雨,就是蛇蟲鼠蟻,想想都讓人發怵。
    馬保國也沒辦法,歎了口氣:
    “這是最後一間空屋了,要不……”
    “馬隊長,我和婉兒一起住!”
    周青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話一出口,現場徹底炸了鍋!
    “男女同居?這也太不像話了!”
    “這周青是不是瘋了?就為了個勞改犯,連名聲都不要了?”
    “要是被公社知道了,萬一說我們這些知青作風有問題……”
    議論聲嗡嗡地圍著兩人轉,連馬保國都嚇了一跳。
    趕緊拉著周青往旁邊挪了兩步,壓低聲音說:
    “周青,你可別衝動!這男女住一間屋,傳出去對你倆都不好,尤其婉兒還是個姑娘家,名聲要緊!”
    周青回頭看了眼林婉兒。
    隻見她站在原地,臉上又紅又白,眼神裏滿是為難,顯然她也在糾結。
    “隊長,有規定男女知青不能一起住嗎?”
    周青低聲問了馬保國一句。
    “那倒沒有,寨子裏結婚的知青也不是沒有,隻是……”
    “沒有就行。”
    周青咧嘴一笑,隨即完全不在乎周圍的目光,轉頭看向林婉兒:
    “婉兒,我不習慣和一些狗眼看人低,又自詡是知識分子的偽君子住一起,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嗎?”
    周青說著,在眾知青怒目而視的眼神下,補充了一句:
    “你放心,咱們分裏外間,我住外間,你住裏間,晚上你把房門挿好,我保證不會打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