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灶房裏小心翼翼地用米粥喂著小白狗的林婉兒。
    看到周青走進來，頓時滿臉笑容：
    “你回來了？準備吃飯咯。”
    看著林婉兒開心的模樣，像極了在家裏等到丈夫回來的妻子。
    周青心裏突然暖洋洋的。
    回想上一世，每一次回家，麵對的都是陳淑儀的各種不滿或者抱怨。
    兩廂對比，周青越發覺得上一世的自己真是瞎了眼。
    “怎麽了？是不是他們又刁難你了？”
    見到周青的表情不對，林婉兒放下小白狗，關切地來到周青的身邊。
    “沒有，他們怎麽敢刁難我？”
    周青寬慰道，隨即指著桌上的飯菜：
    “飯既然都做好了，你怎麽不先吃啊？”
    周青看著桌子上的飯菜。
    林婉兒煮了白米粥，炒了一個野菜，還有一盤狗肉。
    雖然這在周青眼中隻能算是粗茶淡飯。
    可在這個時代，能吃上這些東西的農村家庭是真的不多。
    很多勞動力不足的家庭，別說米粥了。
    煮白菜水，或者地瓜煮水，就放幾粒鹽，用來當主食的家庭都大有人在。
    就算是煮粥，那也是一碗粥三碗水。
    隻有逢年過節才舍得吃一頓白米飯。
    因此，就餐桌上這一葷一素，對很多家庭來說已經是相當奢侈了。
    “今天中午在國營飯店我吃得太飽了，還不餓，我等你回來一起吃。”
    林婉兒微笑著說道。
    林婉兒不是不餓，趕了二十多公裏的山路，她是餓了的。
    隻是家裏的一切都是周青買的。
    她一分錢都沒有出，她不敢先吃。
    “那我們吃飯吧！”
    周青也不點破，和林婉兒一起坐下來吃飯。
    “咦！你怎麽吃這麽點？”
    坐下來之後的周青才發現，桌上兩碗粥。
    周青麵前滿滿一大碗，而且很稠，都是米。
    林婉兒麵前的那一碗很稀，都是粥水，並且隻有半碗。
    “我……我不餓，我吃一點就行了的。”
    林婉兒趕緊解釋道。
    現在的林婉兒已經很滿足了。
    灶房裏滿滿登登的都是糧食，而且住的地方也都能遮風避雨。
    這一切都是周青的功勞，她是一點忙都幫不上。
    說是一個累贅都不為過。
    她這樣的累贅能喝一碗粥水，理應感恩戴德了，哪還敢多吃？
    “這怎麽能行？你看你瘦的。”
    周青說著把兩碗粥都倒回去瓦鍋了。
    “這……”
    林婉兒還想說什麽，但是周青攪巴攪巴，重新打了兩碗。
    “婉兒，現在這個院子就是我們的家，你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周青把滿滿的一碗粥推到林婉兒的麵前，語重心長地說道：
    “當然，我不是要占你便宜的意思，我是說我們倆現在相依為命，我們是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就不要那麽生分和謹小慎微。”
    林婉兒靜靜地聽著，眼睛裏滿滿的全是感動。
    “周青，你為什麽對我那麽好？”
    林婉兒止不住的眼淚。
    自從家裏被打上“壞分子”的標簽，她就背著勞改犯的名號。
    所有人對她都是避之不及。
    這段時間以來，她承受的苛責和壓力，無法言述。
    甚至她在所有人的麵前都感覺自己低人一等。
    而所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後，也幾乎不會把她當做一個“人”來看。
    隻有在周青這裏，她才感受到關心，感受到溫暖。
    才感覺自己活得像一個人。
    “傻瓜，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們現在是相依為命，同為天涯淪落人，我們理應相互幫助，相互關心，也相互攙扶。”
    周青輕輕地拭去林婉兒臉頰上的淚痕。
    麵對周青這親昵的舉動，這一次林婉兒沒有閃躲。
    隻是臉頰止不住地緋紅。
    但心裏卻始終是甜的。
    “對了，咱先吃飯，然後你和我說說，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啊？”
    感覺灶房內的氣氛有些不對，周青再次轉移話題。
    “我還能有什麽打算？我現在是勞改的身份，隻能好好地上工，積極接受勞動教育了。”
    林婉兒端起飯碗，不太好意思去看周青。
    但是語氣中多少還是帶著一些認命的消極。
    在如今的年代，以她現在的身份，根本就不敢去奢想以後。
    除了積極接受組織的安排，任何其他的心思她都不敢有。
    “那你有沒有想過，替你家平反啊？”
    周青問道。
    林婉兒的家裏，具體是什麽原因被打上“壞分子”的標簽的，周青不知道。
    但是周青知道，兩年後的1978年，改革開放沒多久，她家就被平反了。
    “平反？我？我能讓我家平反？”
    林婉兒不敢置信地看著周青。
    她當然想，隻是不敢想。
    她一個女人家，能活下去已經是不容易了。
    她能有什麽辦法替家裏平反？
    “你既然被安排下鄉，說明你是讀書人。從讀書人的角度出發，你覺得一個國家的未來靠的是什麽？”
    周青循循善誘地看著林婉兒。
    “國家的未來？我……我不知道。”
    林婉兒茫然地看著周青。
    她雖然是讀書人，可她從來不敢去妄議國政。
    就像一隻螞蟻，怎麽敢去評論整片天空。
    “我覺得是教育，教育才是國之根本。”
    周青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
    “我們國家目前的教育大多是一些身家清白的工人家庭的子女，不用考試，舉薦入學。這有失公允，也很容易埋沒真正的人才。”
    周青分析道：
    “所以我覺得，高考是一定會恢複的，而且這一天不會太久。”
    林婉兒聽著，雖然還是有些茫然，但卻不明覺厲。
    她突然覺得周青好厲害，懂的真多。
    “可……這和我家平反有什麽關係？”
    林婉兒有些不解地請教道。
    雖然她覺得周青分析得很對，使她對周青的崇拜又加深了一分。
    可她還是不能把就恢複高考和她家平反的事情聯係在一起。
    “當然有關係了，高考絕對是一條可以改變我們普通人命運最好的路。”
    周青很肯定地說道：
    “從現在開始我們積極備考，等到高考恢複那一天，我們考出一個能驚豔全國的成績。到那時候，你的身份問題就會被更多的人關注，你家就有可能會被提前平反。”
    “這……真的可以嗎？”
    林婉兒突然激動起來。
    眼淚再也忍不住，洶湧而出。
    如果她真的能讓家裏得到平反，就是讓她現在死去，她也是願意的。
    “傻瓜，你怎麽又哭了，相信我，我說的當然是真的。”
    周青有些心疼地站起來，走到林婉兒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下一刻林婉兒突然抱著周青的腰。
    把自己的臉埋進周青的肚子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周青猶豫了一下，輕輕地撫摸著林婉兒的頭頂。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魁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灶房門口。
    “周青，好香啊！你煮了……呃！你……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