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您先別激動，您聽我說。”
    雷曉雲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不至於嚇到王代蘭。
    “你叫上曉妍和曉希沿著往鎮上走這條路，包括岔路口找一下有沒有爸的身影。”
    王代蘭立刻著急的追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爸咋了？又暈倒在外麵了嗎？”
    “您先別管那麽多，先讓曉妍她們出去找，快點，晚了我怕爸出事兒！”
    雷曉雲的話雖然沒說的那麽直白，但聽在王代蘭的耳朵裏無異於驚雷炸響。
    她向來膽子小沒主見，聽見這話就慌了神，不斷的追問：“你說清楚啊，他出啥事兒了？這好端端的怎麽會出事兒呢？”
    雷曉雲本不想說的，但王代蘭這刨根問底的架勢實在太浪費時間，雷曉雲心一狠，幹脆果斷的挑明：“爸自己偷偷買了老鼠藥，應該是想找個地方自殺，你快讓曉妍她們出去找，晚了就來不及了！”
    王代蘭覺得一陣耳鳴，接著眼前天旋地轉，想不通好好的一個人怎麽突然要吃老鼠藥自殺。
    她還想再問清楚，電話裏卻已經傳出來“嘟嘟嘟”被掛斷的聲音。
    恰巧這時雷曉妍和雷曉希端著剛淘洗幹淨的紅薯從堰塘口回來，王代蘭瞬間跟有了主心骨，連撲帶爬的衝了出去。
    “曉妍啊，剛剛你姐打電話說讓我們沿路找你爸的身影，說你爸買了老鼠藥要尋死......”
    “哐當”一聲，兩人手裏的鐵盆砸在了地上，紅薯滾落得滿地都是。
    “你說什麽？”雷曉妍不可置信的重複：“爸買了老鼠藥？”
    王代蘭哭天喊地的說：“你大姐就是這麽說的，你說他好端端的買那藥幹啥啊，他那病不是不嚴重嗎？他要是死了我一個人可怎麽活啊！”
    後麵王代蘭說的話雷曉妍半點沒聽進去，衝進屋裏拿起手機就奪門而出。
    雷曉希雖然也急得哭哭啼啼，但比王代蘭要穩重些，跟在雷曉妍的身後，一路上哭喊著雷濤，一邊找他的影子。
    王代蘭想跟出去，卻隻覺得雙腿發軟，步子都快邁不開了，眼看著她們越走越遠，自己隻能艱難的在後麵跟著。
    王代蘭一輩子嬌氣，嫁給雷濤後雖然家裏窮，但雷濤大男子主義，家裏什麽決策也用不上她，遇事隻需要躲在雷濤身後就行了。
    有了孩子以後，雷曉雲也是個報恩的娃，能吃苦又耐勞，很小就承擔起了家裏的大大小小事務，這讓她更樂得輕鬆自在。
    以至於活了大半輩子，大風大雨全被丈夫和女兒抵擋了，幾乎沒有需要她的獨當一麵的時候。
    眼下雷濤可能出事的現實擺在眼前，她就跟三魂被抽了九魄，慌得六神無主。
    其實眼下雷曉妍比王代蘭更慌，她在找人的路上就想明白了雷濤為什麽突然要尋死。
    全部都是因為她。
    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張要委屈自己辦這個婚禮，雷濤就不會覺得拖累了她，選擇提前結束生命。
    這個認知讓雷曉妍心裏充滿了負罪感，但她現在連後悔的時間都沒有。
    雷濤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她這一輩子都會在罪惡中度過。
    姐妹三人從兩頭往中間找，直到碰頭都沒瞧見雷濤的身影。
    雷曉希慌得原地跺腳：“怎麽辦啊，爸能去哪兒了？”
    雷曉雲想了想這一路，突然驚覺：“有條小路可以爬上一個矮坡，爸小時候帶我采過地木耳！”
    雷曉妍道：“走，去瞧瞧！”
    雷曉雲帶著姐妹兩人又立刻折返，撥開一條雜草叢生的小道往山上走。
    那山實際就是一大塊巨石，石質很硬沒辦法開墾，但因為地勢高經常有小孩兒爬上去玩兒。
    遇上下大雨，石壁上能冒出一大片一大片的地木耳，雷曉雲小時候跟著雷濤上去采過好幾次。
    後來因為那地木耳藏沙不好清洗，一大背簍炒出來也就一碟，付出的勞動力完全不成正比，加上後來生活質量漸漸變好，就不愛采來吃了。
    雷曉雲走在最前麵，眼前又回想起曾經跟雷濤一起趴在地上采地木耳的情形，心裏隻默默祈禱，一定要找到他，不然她真不知道要上哪兒去尋人了。
    前方傳來兩聲狗叫，雷曉雲心頭一緊，拔腿就往上跑。
    到了頂上，果然在一棵被雷劈歪的黃角樹下看見了雷濤狼狽的模樣。
    雷濤覺得自己也是點背。
    得了個癌症晚期就夠衰了，想尋個死還這麽難。
    他確實因為不想拖累家人所以才去買的老鼠藥，但沒想到那老板奸商啊，往藥裏混了不少麵粉。
    雷濤好不容易才爬上這個山坡，想著服下藥後就靠著樹幹靜靜的等死，但他沒想起帶個水杯出來，那藥粉剛倒進嘴裏，麵粉沾上口水就糊在了口腔裏。
    咽又不好咽下去，吐又吐不出來。
    老鼠藥的刺鼻味兒在口腔裏蔓延，刺激著胃部更是火辣辣的疼，一陣一陣的反酸水。
    就這藥效隻夠折磨他要死不活，死肯定是死不成的。
    雷濤沒辦法，隻好折了根樹枝，將舌頭伸出來刮上麵的麵糊，一邊刮一邊幹嘔。
    刮著刮著，自己的三個女兒就衝了上來。
    社死又怎麽不算一種死呢！
    原本是想體麵的死去，結果顏麵盡失。
    “你們......yue......怎麽......yue......來了......”
    雷曉雲、雷曉妍：“......”
    倒是雷曉希沒多想，衝上去拽著雷濤的袖子哭得驚天動地：“爸！您不要死，您不要死啊！”
    雷濤臉上盡顯尷尬，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點，擋著他的嘔吐物。
    “爸沒死，放心吧！”
    “能放心才怪了！”雷曉雲剜了雷濤一眼，上前跟雷曉希一左一右將他扶了起來，“走，上衛生院洗胃去！”
    雷濤掙紮的不願意，奈何身體本來就沒什麽力氣，自己又折騰了半天，早就精疲力盡了，居然沒從雷曉雲的鉗製裏掙脫出來。
    雷曉雲半點也不客氣，拖著他就往坡下走，嘴裏警告：“你敢亂動，一會兒帶著我們都摔死。”
    雷濤瞥了眼坡下，上來時不覺得，往下望確實挺陡的。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摔死也算個解脫，但不能傷了他的幾個寶貝女兒，於是老老實實的跟著雷曉雲她們下了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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