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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途班車，像是患了哮喘病的老牛，在坑坑窪窪的土路上顛簸前行。
    車廂裏，塞滿了人。
    汗臭味，旱煙味，還有孩子哇哇的哭聲，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氣味。
    何雨水靠在冰冷的車窗上，小小的身軀隨著車子的顛簸而搖晃。
    周圍的喧囂和汙濁，仿佛都與她無關。
    她的腦子裏，隻有一張清晰的地圖，和一個明確的目標。
    保定。
    根據原主零星的記憶，以及那封被她截胡的信件上的郵戳，她知道，何大清就在保定。
    但具體在哪個區，哪條街，哪一戶，一概不知。
    大海撈針。
    換做任何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恐怕早就慌了神。
    但何雨水，隻是冷靜地閉上了眼睛，開始在腦海中構建她的“尋人方案”。
    【項目名稱：‘尋父記’】
    【第一階段目標：定位關鍵人物‘何大清’。】
    【可用資源：1. 目標姓名：何大清。2. 職業：廚子。3. 年齡：約五十歲左右。4. 特征：北京口音，廚藝精湛。】
    【行動方案：】
    【第一步：落地。抵達保定後，首先解決住宿問題，確保安全。】
    【第二步：信息搜集。從保定最大的國營飯店入手，廚師圈子不大，一個外來的、廚藝好的老師傅，很容易打聽到。】
    【第三步：初步接觸。打探到消息後，不直接上門，而是進行外圍觀察，摸清其生活規律、家庭構成、社會關係。】
    邏輯清晰，步驟明確。
    這對於一個頂級的項目經理來說，不過是基本功。
    顛簸了整整一天。
    傍晚時分，班車終於晃晃悠悠地駛進了保定汽車站。
    何雨水下了車，揉了揉發麻的雙腿，看著眼前這座陌生的城市，眼神裏沒有絲毫的迷茫。
    她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小旅館，要了一間最偏僻的單人房。
    用酒精把房間裏的被褥、毛巾、水杯全都過了一遍，才稍稍放下心來。
    一夜無話。
    第二天。
    天剛蒙蒙亮，何雨水就起來了。
    她沒有急著出去打探消息，而是先去供銷社，買了兩身這個年代最常見的粗布衣裳，又買了一頂能遮住半張臉的舊草帽。
    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最不起眼的鄉下丫頭。
    然後，她才直奔保定市最大的國營飯店——保定飯店。
    她沒有進去，而是在飯店斜對麵的一個餛飩攤坐了下來。
    要了一碗餛飩，慢慢地吃著，耳朵卻像雷達一樣，捕捉著周圍所有的聲音。
    “老板，你這餛飩，味道不錯啊。”何雨水一邊吃，一邊裝作不經意地跟攤主搭話。
    攤主是個五十多歲的大爺，很健談。
    “那是，我這手藝，可是祖傳的！”
    “大爺，您在這擺攤多久了？對麵那大飯店，生意可真好。”
    “嗨，人家是國營的，能不好嗎？裏頭的廚子，那都是有本事的！”
    何雨水心中一動，機會來了。
    “是嗎？我有個遠房親戚，也是廚子，手藝可好了，也是從北京來的，姓何，您聽說過嗎？”
    她問得輕描淡寫，像是在拉家常。
    餛飩攤大爺一愣，撓了撓頭。
    “姓何的廚子？從北京來的？”
    他想了想，一拍大腿！
    “哎！你別說，還真有這麽一號人！”
    “不過，他不在保定飯店。那老何，在城南那邊的‘前進餐廳’當大廚呢！”
    何雨水的心，猛地一跳！
    【目標信息確認：前進餐廳！】
    她強壓住內心的激動，繼續問道：“是嗎？那我可得去瞧瞧。大爺，您知道他家住哪兒嗎？”
    “這我哪兒知道。”大爺搖搖頭，“不過我聽說啊，那老何，是跟著一個寡婦過的。那寡婦姓白，就住在前進餐廳後頭那片兒的棉紡胡同。”
    白寡婦！
    棉紡胡同！
    【目標信息再次確認！】
    何雨水的心裏，已經有了一張清晰的地圖。
    她不動聲色地吃完餛飩，付了錢，道了聲謝，轉身就走。
    餛飩攤大爺看著她瘦小的背影，還吆喝了一聲：“丫頭，找到了親戚，讓你親戚來嚐嚐大爺的餛飩啊！”
    何雨水沒有回頭。
    她壓了壓頭上的草帽，徑直朝著城南走去。
    前進餐廳，棉紡胡同。
    何雨水在胡同口的一個角落裏，靜靜地觀察著。
    這是一片老舊的居民區，跟四合院差不多，都是大雜院。
    她很快就打聽到了白寡婦家。
    名聲，很不好。
    鄰居們一提起白寡婦，都是一臉的鄙夷。
    “你說白家那騷寡婦？克死了自家男人，沒過半年，就從北京領回來一個野男人！”
    “可不是嘛！那老何也是個瞎了眼的，辛辛苦苦在餐廳掌勺，一個月五十多塊錢的工資，全填了那娘倆的無底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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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寡婦那個兒子，叫白建軍，就是個二流子！天天遊手好閑，就知道伸手跟老何要錢！”
    “造孽哦！聽說老何在北京還有一兒一女呢，就這麽不管了？”
    一句句閑言碎語，像一塊塊拚圖，在何雨水腦海裏，拚湊出了一個完整的畫麵。
    何大清。
    一個被榨幹了血汗的，可憐又可恨的男人。
    一個被當成長期飯票和冤大頭的，糊塗蛋！
    何雨水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很好。
    目標狀態，比她預想的，還要差。
    一個被生活和家庭壓得喘不過氣，內心充滿了愧疚和不甘的男人，才最容易被操控。
    臨近傍晚。
    前進餐廳下班了。
    一個佝僂著背，頭發花白，滿臉疲憊的中年男人，提著一個飯盒，從餐廳後門走了出來。
    他穿著一身洗得有些破舊的廚師服，步履蹣跚。
    歲月和生活的重壓，早已經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
    何雨水躲在牆角，靜靜地看著他。
    沒錯。
    雖然蒼老了很多，但那張臉，和原主記憶深處的那張臉，漸漸重合了。
    何大清！
    【項目節點評估：目標人物‘何大清’已鎖定。】
    【狀態評估：價值高，狀態差，精神防線脆弱，易於操控。】
    何雨水冰冷的目光，像獵鷹一樣，鎖定了那個蹣跚的背影。
    她沒有立刻上前。
    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要等一個最好的時機，用最鋒利的方式，一刀，切開這個男人所有的偽裝和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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