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
    何雨水不再看那張已經因為極致的羞辱和憤怒而扭曲變形的臉。
    她拉著陸鋒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令人作嘔的深宅大院。
    “砰！”
    厚重的紅木大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關上。
    隔絕了兩個世界。
    門外，是朗朗乾坤，清風拂麵。
    門內，是死一般的，寂靜。
    客廳裏。
    陸振華像是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的雕塑，頹然地跌坐在了那張名貴的紅木沙發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一片死灰。
    他感覺自己像是剛剛打完了一場他這輩子，最窩囊，最憋屈的，敗仗。
    體無完服！
    而他身旁的劉婉兒，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著。
    “振華……”
    她的聲音嘶啞，幹澀，充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和無盡的怨毒！
    “振華！你就……你就真的這麽讓他們走了？！”
    “他們……他們這是要騎到我們的頭上拉屎啊！”
    “明天！他們要是真的扛著鋤頭過來了！”
    “那我們……我們的臉，還要不要了？！”
    她轉向陸振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裏，再次蓄滿了淚水。
    她希望這個男人能像往常一樣勃然大怒！
    然後叫來警衛員！
    動用他軍區司令的權力，把那兩個小畜生給抓起來！關起來！
    然而。
    這一次。
    她失望了。
    陸振華隻是異常疲憊地擺了擺手。
    他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仿佛在思考著什麽。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暴跳如雷。
    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對她柔聲安慰。
    他隻是那麽靜靜地坐著。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而這份沉默，卻讓劉婉兒的心裏生出了一股比剛才麵對何雨水的威脅時，還要更加強烈的恐懼！
    不對勁！
    這個老東西對勁！
    劉婉兒看著他那張陰晴不定的臉，心裏猛地一咯噔！
    她忽然想起了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想起了，陸鋒，用槍指著他眉心時，眼中那滔天的，絕望的，恨意！
    想起了，何雨水，逼著她發毒誓時，那步步緊逼的，淩厲！
    想起了，她，在最關鍵的時刻，那句脫口而出的，“不行！”
    想起了，她，那場堪稱完美的，“以死明誌”的，表演！
    最後。
    她想起了，陸振華，在她“尋死”被陸鋒攔下後，那，一閃而過的，懷疑的，眼神！
    一個無比可怕的念頭猛地從她的心底冒了出來！
    這個老東西……
    他……他不會是真的開始懷疑我了吧？！
    不！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她這麽多年的經營！
    這麽多年的偽裝！
    怎麽可能被何雨水那個小賤人三言兩語就給毀了？！
    劉婉兒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她知道她必須要做點什麽！
    她必須要把這個老東西，那剛剛萌生出來的一絲懷疑，給徹底地掐死在搖籃裏！
    “振華……”
    劉婉兒的眼淚再次洶湧而出。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了陸振華的麵前，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
    “振華！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她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梨花帶雨！
    “我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啊！”
    “我辛辛苦苦為了這個家，操持了十幾年！”
    “到頭來，卻落得這麽一個下場！”
    “被你兒子，指著鼻子罵！”
    “被一個外人，逼著去死！”
    “現在，連你……連你，都開始，不信我了……”
    “振華！我的心，好痛啊……”
    “我……我還不如，剛才，就一頭，撞死算了！”
    “嗚嗚嗚嗚……”
    這番，情真意切的哭訴。
    這場，奧斯卡影後級別的表演。
    換做以前。
    陸振華早就心疼得不行了。
    可是今天。
    不知道為什麽。
    當他低著頭看著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的劉婉兒時。
    他的腦子裏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另一張臉。
    那張清秀的，倔強的，臉上，掛著甜美笑容，嘴裏卻說著最誅心話語的臉。
    她說：“這是一道選擇題。”
    她說：“是選擇，相信一個，連一句毒誓都不敢發的枕邊人。”
    她說：“還是選擇相信一個，被她虐待了整整十年，差點死在她手裏的親生兒子。”
    選擇題……
    陸振華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狠狠地攥住了！
    疼！
    鑽心的疼！
    他緩緩地抬起手，想要像往常一樣去撫摸劉婉兒的頭發。
    可是，那隻手在半空中，卻僵住了。
    他看著眼前這個他寵了信了十幾年的女人。
    一個，他以前從未有過的可怕的念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裏。
    難道……
    難道她真的……
    全都是在演戲？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是燎原的野火，再也無法熄滅！
    他看著劉婉兒，眼神裏多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審視和冰冷。
    “婉兒。”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你先起來。”
    “你跟我說句實話。”
    陸振華的目光，死死地，鎖著她的眼睛。
    一字一頓地，問道：
    “你當年……到底，有沒有，做過，對不起陸鋒的事情？”
    轟！！！！
    這句話，對劉婉兒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比剛才，何雨水拿著“舉報信”威脅她，還要讓她感到恐懼！
    他問了！
    他竟然真的問出了這句話！
    在他剛剛才為了維護她，而跟自己的親生兒子徹底決裂之後！
    他竟然反過來質問她！
    這說明了什麽？！
    這說明，何雨水那個小賤人，埋下的那根刺！
    已經成功地紮進了他的心裏！
    而且，開始生根發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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