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崗寨中軍大帳內，李密半倚在榻上，臉色因傷勢未愈而顯得有些蒼白。
    帳簾被猛地掀開，王伯當帶著一身塵土闖進來，急聲道：“主公，南寨告急！王世充的重甲營突破了第二道防線，楊公卿親自督戰，弟兄們快頂不住了！”
    李密掙紮著坐起身，胸口的箭傷牽扯得他倒吸一口涼氣：“讓程咬金帶人去支援！”
    “程將軍已經在南寨廝殺了兩個時辰，部下傷亡過半，實在抽不出人手了！”
    王伯當急得額頭冒汗，“現在能調動的，隻有單將軍的五千騎兵和邴元真守西寨的三千人！”
    李密眉頭擰成一團：“傳我命令，讓單雄信率騎兵從側翼衝擊楊公卿的後陣，邴元真即刻從西寨調撥兩千人支援南寨！”
    王伯當剛要應聲，帳外傳來一陣喧嘩。
    一名親衛跌跌撞撞跑進來：“主公，邴將軍說西寨遭受敵軍猛攻，兵力不足，請求支援！”
    “混賬！”李密氣的猛地一拍榻沿，傷口迸裂，滲出血跡，“西寨麵對的隻是王世充的偏師，區區不到千人，怎麽可能抽不出人？王伯當，你去西寨督戰，告訴他再敢抗命，軍法從事！”
    王伯當領命而去，帳內隻剩下李密沉重的喘息聲。
    他望著帳頂的帳幔，忽然想起翟讓在世時的情景，那時瓦崗軍上下一心，何曾有過這般窘迫？
    “難道我真的做錯了？”
    西寨的防禦工事內，邴元真正站在箭垛後，望著遠處王世充軍稀疏的攻勢，嘴角勾起一絲莫名的笑意。
    身旁的副將低聲道：“將軍，中軍的令旗又舉起來了，看樣子是催咱們發兵支援南寨。”
    邴元真吐了口唾沫：“支援？南寨就是個無底洞，去了也是白送死，難道你想讓弟兄們都白白丟了性命？眼下這種局麵，隻要不是個瞎子，也看得出瓦崗快要守不住了！”
    說罷，他從懷中摸出一封密信，“為了給兄弟們留條活路，等天黑之後，你悄悄去一趟王世充大營，把這封信給郭士衡，告訴他今夜三更，我會按照信上的約定打開西寨門，讓鄭軍入城。切記，千萬要小心！此事絕不能走漏半點風聲！”
    副將接過密信，眼神閃爍：“將軍，這事若是成了，王世充真能給咱們許諾的官職？”
    “放心，”邴元真拍了拍他的肩膀，“王世充說了，隻要拿下瓦崗寨，你就是上將軍了。有句老話說得好，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難道放著好好的上將軍不去當，要在這裏跟著李密等死不成？”
    副將猶豫了片刻，咬了咬牙：“末將這就去辦！”
    “哈哈哈，這就對了！快下去準備吧！千萬記得要保密，不然……”邴元真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末將明白！”
    南寨的廝殺已到白熱化階段。
    程咬金揮舞著板斧，將一名鄭軍士兵劈倒在地，喉嚨裏喘著粗氣：“他娘的！單雄信的騎兵呢？再不來，老子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身旁的親兵大喊：“將軍，單將軍的旗號還在北坡，一直沒有動過！”
    程咬金一愣，隨即怒得雙目圓睜：“好你個單雄信！竟然見死不救！虧我還把你當成了兄弟！”
    他抹了把臉上的血汙，“弟兄們，跟這群狗娘養的拚了！”
    就在這時，王世充軍陣中響起一陣號角，楊公卿親自率領重甲營的精銳從側翼殺出，瓦崗軍防線頓時潰散。
    程咬金見防線被突破，已經無力回天，他隻能嘶吼道：“撤退！快撤退！”
    他帶領殘兵向後突圍，卻被身後的敵軍死死咬住。
    程咬金見狀，連忙帶人回身解圍。
    他掄起斧頭照著敵人麵門劈去，邊砍邊喊：“我來斷後！你們快走！”
    “將軍！”
    “別廢話！快走！”
    程咬金領著親衛掩護手下士兵撤退。
    一陣廝殺過後，終於，擊退了敵軍。
    他身中數箭，渾身是血，疲憊地喘息道：“呼~他娘的，差點要了老子的命！”
    身旁的親衛道：“將軍，您身上的傷不要緊吧？”
    他看了看身上的箭矢，咧嘴笑道：“還好，沒有傷到要害，死不了，哈哈哈！叫上所有人趕快撤！”
    他連忙招呼剩餘的人撤離了戰場。
    北坡的單雄信望著南寨方向的火光，手中的馬槊捏得咯咯作響。
    “咬金，你可千萬別怪二哥，要怪就怪李密！”單雄信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身旁的親衛道：“將軍，程將軍快頂不住了，咱們出兵吧！”
    單雄信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滿是寒意：“出兵？出什麽兵？李密信不過咱們，這仗還怎麽打？”
    他勒轉馬頭，“傳令下去，全軍在北坡戒備，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動！”
    親衛急道：“將軍，那南寨的弟兄們……”
    “他們的命是命，咱們的命就不是命？”單雄信厲聲打斷，“李密當初殺翟公的時候，怎麽沒想過弟兄們的死活？今日之事，是他自找的！”
    說罷，他策馬向營內走去，留下身後一片錯愕的士兵。
    ……
    南寨徹底失守的消息傳到瓦崗中軍大帳時，李密正掙紮著起身。
    “主公！小心身子！”房彥藻、鄭頲兩人見狀連忙扶起李密。
    他不顧身上的傷勢，一把抓住報信士兵的衣領：“你說什麽？南寨沒了？程咬金呢？”
    “程將軍……程將軍帶著殘兵突圍了，身上中了三箭，生死不知……”士兵哽咽道。
    李密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被身旁的房彥藻和鄭頲扶住。
    “主公！”
    他望著帳外，喃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王伯當這時從西寨趕回，渾身是血：“主公，邴元真那廝根本沒打算出兵，西寨的士兵都按兵不動！”
    “我知道了。”李密擺了擺手，聲音疲憊，“伯當，你說咱們是不是錯了？當初若不殺翟讓，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
    王伯當沉默片刻，道：“主公，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王世充的大軍離中軍隻有三裏了，咱們快撤吧！”
    李密苦笑一聲：“撤？往哪兒撤？洛陽被楊勇占了，黎陽倉隻有徐世積的萬餘人，天下之大，竟無我李密容身之處？”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一陣騷動。
    一名親衛連滾帶爬進來：“主公，西寨方向火光衝天，好像……好像是邴元真打開了寨門，敵軍已經殺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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