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始畢可汗在城下看著城頭的慘狀，心中也頗為震驚。
    他能感覺到，雁門的抵抗已經越來越微弱，攻破此城，隻是時間問題。
    但他連日來指揮大軍攻城，使得突厥大軍死傷更為慘重，甚至小一點的部族人都打光了，就剩幾個人。
    想不到，隋軍作戰竟然如此頑強，他也被隋軍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勇氣所折服。
    始畢可汗收回思緒，對身邊的將領命令道：“傳令下去！明日清晨，發動總攻！一舉拿下雁門！”
    “是！大汗！”將領領命而去。
    夷男和朵菩薩等人麵色凝重，這幾天的猛攻下來，他們的部落也損失慘重。
    剩下的突厥士兵們都已經筋疲力盡，心中早已叫苦不迭，隻是不敢違抗部族首領和始畢可汗的命令。
    “明日，終於可以結束了，嗬嗬嗬。”朵菩薩尖聲說道，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夷男沒有說話，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順利，但看著城頭已經搖搖欲墜的防禦，又覺得是自己多慮了。
    第四日的清晨，天色還未完全亮，天邊隻有一絲微弱的光亮。
    雁門郡城頭上，隋軍士兵們疲憊地靠在城牆上，有的在閉目養神，有的在低聲交談，還有的在默默祈禱。
    經過三天的激戰，他們已經到了極限，連站立都有些困難。
    尉遲恭站在城樓之上，望著天邊的微光，心中已有了戰死沙場的覺悟。
    他不知道，今天，他們是否還能堅持過去。
    城頭上，隋軍士兵們東倒西歪地靠在垛口邊，每個人的臉上都糊著血汙與塵土，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在臉上衝刷出的溝壑。
    王二柱用牙齒咬著布條，正笨拙地給自己被砍傷的大腿包紮，傷口太深，布條剛纏上去就被血浸透了。
    他身旁的老兵趙五已經永遠閉上了眼睛，手裏還緊緊攥著半塊沒吃完的麥餅——那是他昨天從懷裏掏出來，塞給王二柱的。
    “二柱，看緊西側那段矮牆。”李安拖著脫臼的左臂走過來，他用一根木棍將胳膊固定在胸前，右手裏的短銃早就沒了彈藥，此刻正被他當作拐杖，“昨晚修補的土坯不結實，突厥人肯定會盯著那兒打。”
    王二柱用力點頭，扶著牆慢慢站起來。
    他的大刀在昨天的廝殺中卷了刃，此刻正用一塊石頭拚命打磨，火星濺在他布滿血絲的眼睛裏，他卻渾然不覺。
    “統領放心，隻要俺還有一口氣，就不讓突厥人從這兒過去。”
    話音未落，城外突然響起一陣淒厲的號角聲，如同鬼哭狼嚎。
    始畢可汗騎著馬，來到陣前，高聲喊道：“勇士們！這是最後的時刻！攻破雁門，城內的一切都是你們的！衝啊！”
    “衝啊！殺啊！”突厥士兵們如同潮水般湧出大營，向著雁門郡城發起了最後的總攻。
    城外，黑壓壓的突厥士兵推著雲梯、扛著盾牌，朝著城牆發起了衝鋒。
    “來了！”尉遲恭拄著鐵鞭站起身，他的鎧甲上布滿了刀痕，最深的一道從鎖骨劃到肋骨，此刻正用浸過烈酒的布條緊緊勒著。
    他深吸一口氣，吼道：“弟兄們，拿起家夥！讓突厥人看看，咱們隋軍的骨頭是硬的！”
    突厥人的攻勢比前幾日更加凶猛。
    骨讚騎著一匹黑馬，在陣前瘋狂叫囂：“漢狗的妖法失靈了！衝上去搶錢搶女人啊！”
    他獨眼圓睜，臂膀處的傷口因為激動而迸裂，鮮血染紅了胸前的狼皮甲。
    城頭上，隋軍士兵們沉默地舉起武器。火槍營的士兵們握著空膛的火槍，將槍管當成長矛使用；
    弓箭手們隻剩下寥寥數支箭，都謹慎地搭在弦上，瞄準那些衝在最前麵的突厥將領；
    更多的百姓和傷兵則搬起石塊，眼神決絕地盯著不斷逼近的敵人。
    “放箭！”伍雲召的聲音嘶啞如破鑼。
    他的肩胛被骨讚砍傷，此刻正用左手勉強拉弓，右手搭箭。
    三支羽箭呼嘯著飛出，精準地射中了三個突厥小頭領的咽喉。
    突厥人的衝鋒勢頭頓了頓，但很快又湧了上來。
    李安突然發現西側矮牆處險情陡增——幾個突厥兵已經扒著牆沿翻了上來。
    “二柱！去支援西側！”他嘶吼著，撿起地上的長矛，狠狠捅進一個突厥兵的腹部。
    王二柱應聲衝過去，大刀劈翻一個剛上城的突厥兵，卻被另一個從側麵撲來的敵人抱住了腰。
    兩人在城頭上翻滾廝打，王二柱的臉被地麵的碎石擦得血肉模糊，他死死咬住敵人的耳朵，直到對方慘叫著鬆開手，才抄起一塊石頭砸碎了對方的腦袋。
    “快！用木樁頂住！”尉遲恭的鐵鞭橫掃，將三個突厥兵打下城牆。
    他看到西側矮牆出現了一道缺口，連忙招呼士兵們用斷木和屍體去堵。
    一個年輕的士兵抱著木樁剛要衝過去，就被一支流矢射中了胸膛，他踉蹌了一下，還是用盡最後力氣將木樁頂在了缺口處。
    這場廝殺持續了一個多時辰。
    當突厥人的號角聲再次響起，示意撤退時，城頭上已經屍橫遍野。
    隋軍士兵們癱坐在血泊裏，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王二柱靠在矮牆上，看著城外留下的上千具突厥屍體，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他懷裏還揣著張大哥臨死前塞給他的半塊麥餅，現在已經被血浸透了。
    “嗚嗚嗚，張大哥！弟兄們死的死傷的傷，恐怕雁門要守不住了！”
    …………
    尉遲恭清點人數後，發現又有上千多名士兵和百姓犧牲，火槍營徹底沒了彈藥，連能用的石塊都所剩無幾。
    他看著西側那道用屍體堵住的缺口，心中一片冰涼：“抓緊準備防守，他們很快還會再來。”
    半個時辰後，突厥人的第二次進攻如期而至。
    這一次，始畢可汗親自督戰，他騎著金色的戰馬，站在遠處的高地上，用馬鞭指著城頭，冷酷說道：“給本汗進攻！攻破此城之後，本汗要屠城，讓雁門成為一座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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