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勇靜靜聽著張涯的情報，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輿圖的邊緣。
    山東，自古便是形勝之地，亦是民風彪悍、易生波瀾之處。
    若不趁河北新定、兵威正盛之時一舉廓清，必成心腹之患。
    “李靖到何處了？”他沉聲問道。
    “回陛下，李尚書已於三日前自洺州移營，進駐魏州，距魯郡邊境不足百裏。尉遲恭、裴行儼、李安等部皆已休整完畢，糧草軍械充足。羅藝……”
    張涯略微遲疑了一下，“羅藝所部幽州降軍，亦已按陛下旨意，被李尚書打散編入各軍，其本人則在李尚書麾下聽用，暫無異動。”
    “嗯。”楊勇點了點頭。將羅藝放在李靖眼皮底下，正是為了防止其再生異心，同時也能利用其熟悉河北山東地理的優勢。
    也是時候了！
    節日已過，冰雪漸消，正是用兵之時！
    他轉身，走到書案前，鋪開明黃絹帛，提起朱筆，略一沉吟，便奮筆疾書。
    筆走龍蛇，字跡鐵畫銀鉤，帶著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
    “敕令：著尚書右仆射、河北道行軍大總管李靖，總領河北諸軍事，並節製山東討賊諸軍。即日起，發動春季攻勢，剿撫並用，廓清山東全境！逆賊徐圓朗、王薄、綦公順等，負隅頑抗，禍亂地方，著即剿滅，死活不論！其餘脅從，但有歸順之意，可網開一麵，予以招安，編戶齊民，不得妄殺！所需兵馬糧秣，河南、河北諸州需全力協濟，不得有誤！朕在洛陽，靜候捷報！”
    寫罷，他取出玉璽，重重鈐印。
    “八百裏加急，即刻送往魏州李靖大營！”
    “是！”近侍雙手接過敕令，快步退出。
    楊勇再次看向輿圖，目光銳利。
    李靖，希望你莫要辜負朕的期望！
    …………
    【兩天後，魏州，隋軍大營】
    中軍大帳內，炭火驅散了初春的寒意，卻驅不散彌漫在空氣中的肅殺之氣。
    李靖端坐主位，甲胄在身，雖未戴頭盔，但那股久經沙場的沉穩氣勢已足以令帳下眾將凜然屏息。
    他手中捧著那封剛剛送達、帶著皇帝朱璽和兵部印信的明黃敕令，逐字逐句地仔細閱讀著。
    帳下，尉遲恭、裴行儼、李安、羅士信、以及被特意召來的羅藝等將領分列兩側，人人目光炯炯，等待著元帥的號令。
    李靖看完最後一句，緩緩將敕令放在案上，抬起頭，目光如電，掃過眾將。
    “陛下敕令已至！”
    他的聲音平穩而有力，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李靖接著沉穩說道：“命我等即刻兵發山東，剿撫並用，廓清徐圓朗、王薄、綦公順等頑匪，還山東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終於來了！”
    尉遲恭第一個咧開大嘴，摩拳擦掌，眼中凶光畢露。
    “俺這鐵鞭早就想開開葷了！陛下聖明！元帥，您就下令吧，俺老黑願為先鋒，定把那徐圓朗的狗頭給陛下擰下來！”
    裴行儼亦是戰意昂然，抱拳道：“末將願往！王薄跳梁小醜，末將願率輕騎，為大軍開道！”
    李安較為沉穩，但眼神中也閃爍著自信的光芒：“火槍營已準備就緒，彈藥充足，隨時可戰！”
    羅士信雖然年輕，但經曆數次大戰，已沉穩許多，隻是用力握緊了拳，表明心跡。
    眾人的目光，最後或多或少都落在了站在稍後位置的羅藝身上。
    他穿著隋軍將領的服飾，臉色略顯複雜，感受到眾人的目光，他上前一步，抱拳躬身，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幹澀：“末將羅藝，蒙陛下天恩，李元帥不棄，願效犬馬之勞，戴罪立功！”
    羅藝心裏明白，自己重新證明價值、換取信任的時候到了！
    他一定得抓住這次機會！
    李靖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微微頷首。
    他站起身，走到懸掛的山東輿圖前。
    “諸位求戰心切，士氣可用，甚好。”
    李靖手指點向魯郡：“兵者詭道，諸位不可一味強攻！徐圓朗盤踞魯郡，依托山險，城防頗固；王薄流竄齊郡，狡黠如狐，善於裹挾流民；綦公順活動於青州，與沿海匪類亦有勾結。此三者，雖互不統屬，然若我軍逼迫過甚，未必不會臨時勾結，互為犄角。”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深邃：“故，本帥決議，此次進兵，需分進合擊，虛實結合，剿撫並重！”
    “尉遲恭！”
    “末將在！”尉遲恭聲如洪鍾。
    “命你率兩萬精兵，並五千騎兵，大張旗鼓，直撲魯郡，做出主力強攻徐圓朗老巢之勢！務必造足聲勢，吸引賊軍主力注意！”
    “得令！”尉遲恭雖然更想直接攻城，但對李靖的軍令毫不遲疑。
    “裴行儼！”
    “末將在！”
    “命你率一萬精騎，輕裝簡從，快速穿插至齊郡與魯郡之間！你的任務不是攻城，而是機動！若王薄出兵援救徐圓朗，半道擊之！若其龜縮不出，則襲擾其糧道，清剿其外圍，迫其不敢妄動！待魯郡平定，再回頭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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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將明白！”裴行儼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這種靈活機動的任務正合他意。
    “李安！”
    “末將在！”
    “你率火槍營並一萬步卒，隨本帥中軍行動，作為總預備隊。同時，負責接收降卒，安撫地方。火炮亦隨你部行動，攻堅之時，聽號令行事。”
    “遵命！”李安立即領命。
    作為楊勇的心腹，李安的火槍營列裝了一部分最新式的擊發式火槍，數量不多，隻要五百杆左右。
    李安已經快要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終於可以在戰場上檢驗一下陛下的新槍威力！
    “羅藝將軍。”李靖的目光轉向羅藝。
    “末將在。”羅藝心中一凜，連忙躬身。
    “你久在幽燕，對河北山東地理民情頗為熟悉。本帥予你五千兵馬，多為原幽州部卒，命你前往青州方向，佯動施壓，牽製綦公順部。同時，利用你的舊部關係，對青州一帶的匪患，以招撫為主，宣揚陛下仁德，分化瓦解，盡可能兵不血刃，可能做到？”
    羅藝聞言，心中頓時明了。
    這是給他一個相對獨立又能發揮所長的機會，更是對他忠誠的考驗。
    他立刻抱拳，聲音提高了幾分：“末將必竭盡所能，定不負元帥重托！必為陛下平定青州！”
    “好！”李靖目光掃過全場，聲音陡然變得淩厲，“各軍需依令行事，密切配合，及時通傳軍情！切記陛下旨意，剿撫並用，對於頑抗之敵，務必雷霆掃穴，不留後患；對於願降者，亦不可濫殺，以彰顯陛下天恩，朝廷寬仁！此戰，不僅要勝，更要勝得漂亮，要打出我大隋王師的威風，也要收服山東的人心！都明白了嗎？”
    “末將等明白！願隨元帥，掃平山東！”眾將齊聲怒吼，聲震營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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