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戰隊領頭的將領正是李子通的族弟，被封為鎮南將軍的李孝仁。
    他強作鎮定，掃視著城頭上這些士氣低落到極點的士兵，清了清嗓子，試圖用拔高的聲調來掩飾內心的虛弱：
    “將士們！陛下有令！隋寇背信棄義，犯我疆土，現已兵臨城下！然我建康城高池深，糧草充足，更有陛下天威庇佑！隻要我等上下一心，必能擊退來犯之敵！陛下承諾，守城有功者，重重有賞！官升三級，賞金千兩！若有敢怯戰退縮者……”
    他話音未落，猛地抽出佩劍，一劍將旁邊一個因恐懼而微微發抖的年輕士兵砍翻在地！
    溫熱的鮮血濺了周圍士兵一臉！
    “這便是下場！立斬不赦！誅連三族！”
    李孝仁麵目猙獰地咆哮著，試圖用這極致的恐怖來彈壓即將崩潰的軍心。
    然而，這殘忍的一幕，非但沒有激起士兵們的血性，反而如同冰水澆頭，讓更多人感到了徹骨的寒意和絕望。
    看著地上那還在抽搐的同袍屍體，趙小五嚇得幾乎要暈厥過去，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狗剩眼中也閃過一絲怒火與鄙夷，卻隻能將頭埋得更低。
    這種靠殺戮維持的秩序，如同建立在泥沙之上的堡壘，又能支撐多久呢？
    …………
    與此同時，隋軍陣前，李安正親自指揮著炮兵進行最後的校準。
    數十門沉重的新式火炮，如同一頭頭蟄伏的巨獸，黑洞洞的炮口森然指向建康城南門方向。
    炮兵們神情專注，動作麻利地清理炮膛，裝填火藥，壓實彈丸，每一個步驟都一絲不苟。
    他們深知，自己手中的力量，將決定無數同袍的生死，以及這座名城最終的命運。
    “各炮位報告準備情況！”李安的聲音透過鐵皮喇叭，在淅瀝的雨聲中清晰地傳開。
    “一號炮位準備完畢！”
    “二號炮位準備完畢！”
    “三號……”
    ……
    一連串幹脆利落的回報聲響起。
    李安深吸了一口江邊冰冷而潮濕的空氣，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色，猛地揮下了手中的紅色令旗，用盡全身力氣嘶聲吼道：“全體都有！目標，建康南門城牆及城門樓！三輪急速射！放！”
    “轟！！！！！！！”
    “轟轟轟——！！！”
    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巨響，猛然炸響！
    數十門火炮同時噴吐出長達數尺的熾烈火焰與濃密白煙，巨大的後坐力讓沉重炮身猛地向後坐退，激起地麵一片泥濘！
    數十枚沉重的實心鐵球，如同來自九幽的死神請帖，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劃破陰沉的天幕，以無可阻擋之勢，狠狠地砸向了建康城南牆！
    “嘭！！！”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一枚鐵球精準地命中了南門城門樓的一角！
    堅固的磚石結構在絕對的力量麵前，如同紙糊般脆弱，瞬間被轟開一個巨大的窟窿，木屑磚石混合著人體的殘肢斷臂，如同煙花般四散飛濺！
    那座象征著建康權威與防禦核心的城門樓，在硝煙與塵埃中劇烈地搖晃起來，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轟隆！”
    又一枚炮彈直接砸在了厚重的包鐵城門上！
    巨大的撞擊聲震得城頭上的守軍耳膜欲裂，那扇看似堅不可摧的城門，竟被砸得向內凹進去一個大坑，門軸處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更多的炮彈則如同冰雹般落在城牆上、垛口上！
    每一次命中，都伴隨著磚石崩裂、守軍慘嚎！
    一段女牆被直接轟塌，上麵的弓箭手連同他們的器械，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僅僅第一輪齊射，建康城南牆便已是硝煙彌漫，殘骸遍地，守軍死傷慘重！
    “老天爺啊！天罰！這是天罰啊！”
    “這仗還怎麽打啊？”
    “快跑啊！城要塌了！”
    “救命！我的腿！我的腿沒了！”
    城頭上，幸存的吳軍士兵徹底崩潰了。
    他們何曾見過如此毀天滅地的打擊？
    弓箭、滾木礌石，在這些會噴火吐雷的火炮麵前，顯得如此可笑而無力！
    督戰隊試圖彈壓，但在這天崩地裂般的炮火中，他們自身的恐懼甚至超過了普通士兵，砍殺了幾名逃兵後，自己也下意識地尋找著掩體，不敢再輕易冒頭。
    趙小五和狗剩死死趴在一個相對完好的垛口後麵，感受著身下城牆傳來的劇烈震動，聽著耳邊連綿不絕的爆炸聲和同伴臨死前的哀嚎，嚇得魂飛魄散。
    “狗……狗剩哥……我們……我們會不會死……”
    趙小五涕淚橫流，語無倫次。
    狗剩也是麵色慘白，但他死死咬著牙，低吼道：“別怕！趴著別動！等外麵停了……再說！”
    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這鬼地方一刻也不能待了！
    隻要炮聲一停，隋軍開始攻城，他就立刻拉著小五投降！
    …………
    【建康城內，吳帝皇宮】
    炮聲傳來時，李子通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裝飾奢華卻冰冷徹骨的大殿內來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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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聲聲如同敲擊在他心髒上的轟鳴，讓他肥碩的身軀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陛下！陛下！不好了！”
    一名內侍連滾爬爬地衝進大殿，聲音尖銳得變了調，驚慌失措地喊道：“南門！南門遭到隋軍猛轟！城門樓受損，城牆多處被毀，守軍……守軍傷亡慘重啊！”
    李子通猛地停下腳步，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他一把揪住那內侍的衣襟，嘶聲吼道：“頂住！讓他們給朕頂住！李孝仁呢？！他是幹什麽吃的？！”
    “鎮南將軍……鎮南將軍也在城頭督戰，但……但隋軍的炮火太猛了！守城的將士們……將士們根本抬不起頭啊！”內侍哭喪著臉回道。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更加密集、更加接近的炮聲傳來，仿佛就在宮牆外炸響！
    大殿頂部的灰塵簌簌落下，殿內的燭火劇烈搖晃。
    李子通渾身一顫，鬆開了內侍，踉蹌著後退幾步，一屁股跌坐在那冰冷的龍椅上，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絕望。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這麽快……朕的堅城……竟如此不堪一擊嗎……”
    他喃喃自語，仿佛無法接受這殘酷的現實。
    然而，宮外隱約傳來的喊殺聲、哭嚎聲，以及那越來越清晰、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城而入的隋軍戰鼓聲，無情地粉碎了他最後一絲幻想。
    逃亡的念頭，瞬間湧現在腦海之中。
    不！朕不能死在這裏！
    朕乃真命天子！
    隻要逃出去，逃到南方，憑借江南財富，未必沒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對！逃！
    李子通猛地從龍椅上彈起，臉上露出了窮途末路的瘋狂與決絕，對著殿外聲嘶力竭地吼道：“來人！備馬！集結所有禁衛親軍！隨朕……隨朕移駕餘杭！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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