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韻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和淡淡感傷，在這靜謐的夜裏格外清晰。
    楊勇聞言，手臂微微收緊，將懷中溫香軟玉的身子攬得更緊了些。
    他深邃的目光也投向了虛空，那張俊朗而日益威嚴的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追憶。
    父皇楊堅的嚴厲與期許，母後獨孤伽羅的慈愛與掌控，弟弟楊廣的野心與最終的瘋狂，還有那早逝的妹妹楊慧茹，性情剛直卻最終被卷入漩渦的妹夫柳述……
    曾經那些曾隨他父親開疆拓土、最終卻命運各異的功臣們：勇猛如韓擒虎，驕傲如賀若弼……
    一張張麵孔，如同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過，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是啊……”
    楊勇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寂靜的殿中回蕩：“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轉眼間，你我已攜手走過這麽多年。當年晉陽起兵時的忐忑，仿佛還在昨日，如今卻已身處這洛陽宮闕之巔。”
    他頓了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與帝王獨有的孤寂。
    “許多人，許多事，都變了。這天下，也變了。”
    雲韻感受到丈夫語氣中那一閃而過的情緒，輕輕握住他放在自己腰間的大手，柔聲道：“臣妾隻是隨口感慨，倒惹得陛下傷懷了。無論如何，陛下如今開創的這番基業，父皇母後在天有靈，定會欣慰的。”
    她抬起頭，借著燭光，細細端詳著楊勇依舊俊朗、卻更添無數威嚴與成熟魅力的側臉。
    忽然，她自嘲般地笑了笑，語氣帶著一絲嬌慵與無奈，說道：“隻是……臣妾到底是老了，不比當年了。這身子骨，經不起陛下這般……這般勇猛了。”
    最後幾個字，她幾乎是含在嘴裏，帶著一絲羞赧，臉頰更紅了些。
    她回想起方才楊勇那仿佛不知疲倦的模樣，那股幾乎要將她融化的熾熱力量，至今讓她心尖兒發顫，雙腿發軟。
    與年輕時相比，如今的楊勇在這床笫之間，非但沒有絲毫減退，反而越發強悍得令人心驚。
    楊勇聽到她這話，不由得低頭，看著懷中人那雖然帶著倦色、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的容顏。
    歲月似乎格外厚待她，並未留下太多痕跡，反而增添了成熟的風韻與母儀天下的雍容。
    他心中一蕩，湊過去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吻，帶著幾分戲謔與寵溺，低聲笑道：“胡說！在朕眼裏，韻兒何時老過？分明是愈發嬌豔動人，如同那熟透了的水蜜桃，引得朕總是……情難自禁。”
    他溫熱的氣息噴在雲韻耳畔，讓她身子又是一軟。
    雲韻嬌嗔地輕捶了他一下，隨即卻正了正神色，語氣變得認真而懇切起來：“陛下，臣妾並非玩笑。您如今正值鼎盛，龍精虎猛，乃是國家之福。可這後宮……終究不能隻有臣妾一人。為皇家開枝散葉，綿延子嗣，乃是國本大事！這些年，因著天下未定，陛下勵精圖治，臣妾也……私心想著多陪伴陛下，故而納妃之事一拖再拖。可如今，江淮已平，四方賓服，陛下威望如日中天，此事再也耽擱不得了！這不僅是家事，更是國事啊！還請陛下……務必以江山社稷為重！”
    她說著，便要撐起身子，神色鄭重。
    楊勇看著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堅持與深明大義的光芒，心中既感溫暖，又有些無奈。
    他何嚐不知納妃的重要性？
    隻是與雲韻風雨同舟多年，感情深厚，他亦不願輕易讓旁人插入他們之間。
    但身為帝王，許多事確實身不由己。
    他沉默了片刻，大手輕輕撫摸著雲韻如雲的秀發，最終緩緩點了點頭，語氣帶著一絲妥協與深沉：“好了好了，朕知道了。此事……朕依你便是。待開春後，便讓禮部著手操辦吧。”
    見楊勇終於鬆口，雲韻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卻又夾雜著些許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但很快便被欣慰所取代。
    她重新柔順地伏回丈夫懷中，低聲道：“謝陛下體諒。”
    然而，她話音剛落，便感覺到楊勇攬著她腰肢的手臂再次收緊，那灼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寢衣傳來，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
    他低下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因方才談話而更顯紅潤的唇瓣，嗓音帶著一絲危險的沙啞與笑意：“國事談完了？那……朕這‘家事’，可還沒盡興呢。皇後方才說招架不住，朕看……未必吧？”
    雲韻被他看得渾身發燙，方才歇息片刻稍稍恢複的力氣仿佛又被抽空，驚呼一聲：“陛下！臣妾……臣妾真的……”
    話未說完，便被熾熱的吻堵了回去。
    燭影搖紅，錦帳再次晃動起來，將那未盡的話語與嬌吟，盡數吞沒在這洛陽皇宮最深沉的夜色裏。
    ……
    春節的熱鬧氣氛，如同漸漸融化的冰雪，在洛陽城中慢慢消散。
    各衙門結束了年假，恢複了往日的忙碌。
    街市上雖然依舊人流如織，但那種純粹的、為節日而狂歡的氛圍已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為生計奔波的匆匆腳步和為新一年規劃的種種期待。
    【洛陽，太極殿】
    正月二十，年後的第一個大朝會。
    天色未明，文武百官便已身著整齊的朝服，踩著尚未完全消退的寒意，穿過依舊懸掛著喜慶宮燈的宮道，肅然步入氣勢恢宏的太極殿。
    殿內，鎏金蟠龍柱默然矗立，百官依品秩分列兩旁，玄衣纁裳，冠冕堂皇，寂靜無聲中透著一股帝國中樞特有的莊嚴與壓力。
    辰時正刻，淨鞭三響，鍾鼓齊鳴。
    楊勇身著十二章紋玄黑袞服，頭戴垂十二旒白玉珠的冕冠，在太子楊儼及內侍的簇擁下，緩步登上丹陛，端坐於九龍禦座之上。
    他目光平靜地掃過殿下濟濟一堂的臣工，經過一個春節的休養，他臉色紅潤，精神飽滿，那股不怒自威的帝王氣度，比之年前似乎更盛了幾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山呼海嘯般的朝拜聲，在巍峨的殿宇中回蕩。
    “眾卿平身。”楊勇的聲音清越而沉穩，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例行禮儀之後，朝會進入了實質性的議事環節。
    在商議了幾件關於春耕準備、漕運疏通的具體政務後，楊勇目光微凝，看向了侍立一旁的通政司官員。
    頓時，整個太極殿的氣氛為之一肅。
    所有人都知道，重頭戲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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