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餘燼微光與情感紐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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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光,穿透稀薄的塵埃雲,將殘酷的戰場徹底照亮。
熔岩尚未完全凝固,在焦黑的地表裂縫中緩緩流淌,散發著暗紅色的微光和灼人的熱浪。星淚湖水位大幅下降,裸露的湖床泥濘不堪,蒸騰著稀薄的白汽。空氣中彌漫著臭氧、硫磺和某種奇異電離後的金屬氣味,刺鼻而詭異。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取代了之前的能量轟鳴與驚天爆炸。
這寂靜比任何聲響都更令人心悸。
第一個動起來的是董立傑。
他龐大的身軀半跪在地,左腿的作戰服已和焦黑的皮膚黏連在一起,每一次輕微移動都帶來鑽心的疼痛。但他渾不在意,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盯著不遠處趴伏在地的儲俊文。
“老儲!”
沙啞的吼聲打破了寂靜。他咬著牙,用沒受傷的右腿猛地蹬地,幾乎是用爬的姿勢,拖著一道血與灰的痕跡,艱難地挪向摯友。
第二個反應過來的是李文昊。
他晃了晃嗡嗡作響的腦袋,甩開額角滲下的血跡,第一時間看向懷中的王文娟。她臉色蒼白,雙目緊閉,但呼吸還算平穩,隻是被最後的衝擊震暈了過去。那台視若生命的攝像機摔在一旁,鏡頭碎裂,機體布滿刮痕。
李文昊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平,快速檢查了一下沒有明顯外傷,這才鬆了口氣,銳利的目光迅速掃視全場,評估著現狀:威脅暫退,但傷亡慘重,環境極端惡劣。
他的視線最後落在儲俊文和正爬向他的董立傑身上,眉頭緊鎖。
儲俊文感覺自己沉在一片溫暖的黑暗裏。
身體的劇痛正在緩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充盈感。仿佛幹涸的河床被清涼的溪水漫過,左臂那幾乎要將他焚燒殆盡的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和的、脈動的暖意。
這暖意的源頭,就在他的胸口。
他艱難地睜開眼,模糊的視線逐漸聚焦。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董立傑那張焦急萬分的粗獷麵孔,上麵混合著汗水、血汙和黑灰。
“胖子…”儲俊文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
“操!你還活著!太好了!”董立傑看到兄弟睜眼,差點喜極而泣,想伸手去拍他,又怕碰到他傷口,大手懸在半空,不知所措。
儲俊文微微搖頭,示意自己還好。他的目光向下,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裏,緊貼著他心髒的位置,安靜地躺著那個“東西”。
它約莫巴掌大小,形態並不固定,像是一團凝聚的、流動的暗色星光,內部有無數微小的光點如星河般緩緩旋轉。表麵偶爾浮現出那個熟悉的、微縮版的符號——淚滴內環,星環外環。它散發著柔和的幽藍光暈,如同擁有生命般微微搏動著。
正是這搏動,與他自己的心跳逐漸同步。
一股溫和而龐大的能量,正通過這接觸點,源源不斷地注入他枯竭的身體,修複著損傷,撫平了左臂異變紋路帶來的所有反噬與痛苦。
它不再是那個撕裂能量牢籠的非人之影,反而像是一個…初生的、需要庇護的嬰孩,依偎著他。
恐懼、疑惑、茫然…種種情緒交織,但最終,一種難以言喻的、血脈相連般的保護欲占據了上風。他沒有感到威脅,反而感到一種奇異的安心。
他顫抖地抬起相對完好的右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那星光胚胎。
冰涼。
卻又溫暖。
一種矛盾的感覺。
胚胎表麵的光流似乎愉悅地波動了一下,回應著他的觸摸。
“這…這到底是什麽?”董立傑看得目瞪口呆,不敢靠近。
儲俊文搖了搖頭,他自己也不知道。
“文娟…”他猛地想起女友,掙紮著想坐起來。
“她沒事,隻是暈過去了。”李文昊的聲音傳來。他已經扶起了王文娟,正輕輕拍打她的臉頰,試圖喚醒她。
儲俊文順著聲音望去,看到女友無恙,緊繃的心弦才稍稍放鬆。
“咳…咳咳…”另一邊,獠獠牙發出了痛苦的嗆咳聲,嘴裏溢出的全是血沫。
他的情況最糟。胸前肋骨不知斷了幾根,龍牙徽記徹底碎裂,碎片甚至嵌入了肌肉裏。獨眼黯淡無光,氣息奄奄。嚐試啟動坍縮彈同歸於盡的舉動,似乎徹底激怒或者說被“程序”判定為最高威脅)了星環,那道精準的點射光束不僅摧毀了炸彈,餘波也重創了他。
他望著這邊,看著儲俊文胸口的胚胎,獨眼中閃過極度複雜的光芒——貪婪、恐懼、不甘,以及一絲深深的悔恨?或許他意識到,自己押上一切的賭注,從一開始就毫無勝算。
李文昊也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沒有任何同情。這個人剛剛差點把所有人都拖入地獄。但他還是從急救包裏拿出一支強效止血劑,遠遠拋了過去。
“能不能活,看你自己造化。”
獠獠牙艱難地接住,沒有任何表示,隻是顫抖著給自己注射。
“俊文!”
王文娟在李教官的呼喚下悠悠轉醒,第一眼就看到不遠處躺著的儲俊文,以及他胸口那明顯不尋常的幽藍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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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瞬間徹底清醒,掙脫李文昊的攙扶,踉蹌著撲了過去。
“俊文!你怎麽樣?那是…那是什麽東西?!”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和驚恐,想要查看男友的情況,卻又不敢觸碰那詭異的胚胎。
“我沒事…別怕,它…它好像沒有惡意。”儲俊文握住她冰涼的手,輕聲安慰。觸碰到她真實的體溫,感受到她的擔憂,劫後餘生的實感才一點點回來,衝淡了那非人胚胎帶來的虛幻感。
王文娟反手緊緊握住他的手,淚水終於滑落。她仔細打量他,發現他臉色雖然蒼白,但之前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已經舒緩,左臂上那些可怕的灼傷和紋路竟然在緩慢愈合!
而這一切變化的源頭,似乎就是那個貼在他胸口搏動的星光胚胎。
“是它…治好了你?”她難以置信,作為一名科研人員,眼前的一切徹底顛覆了她的認知。
“好像…是的。”儲俊文點頭。
董立傑看看兄弟,又看看那胚胎,撓了撓他那燒焦了半邊的頭發:“這玩意…剛才那麽猛,現在怎麽跟個暖寶寶似的?”
李文昊走了過來,神色凝重地觀察著胚胎:“能量形態發生了根本性轉變。從攻擊性極強的顯化狀態,坍縮回了某種…初始的守護形態。它似乎將儲俊文認定為了‘宿主’或‘保護者’。”
他的分析總是那麽一針見血。
“星環稱它為‘果實’。”儲俊文回憶起最後那行字,“‘搖籃已碎。果實終將回歸枝頭。’”
枝頭…指的是星環本身嗎?回歸意味著什麽?被剝奪?吸收?
眾人沉默,一股寒意悄然蔓延。星環的威脅並未解除,隻是暫時退去。而這個所謂的“果實”,既是救命稻草,也可能是一個更大的麻煩,一個隨時可能引來毀滅性打擊的“標靶”。
“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裏。”李文昊打破沉默,語氣不容置疑,“星環的探測機製可能隨時會再次鎖定我們。這裏的能量殘留和地質結構都極不穩定,太危險了。”
他看向獠獠牙:“你,如果不想死在這裏,就跟上。別耍花樣。”
獠獠牙掙紮著坐起,捂著胸口,嘶啞道:“…通訊…完全中斷。基地…可能也出事了。”
顯然,星環發動攻擊絕非僅限於他們這一處。
李文昊臉色更沉,他嚐試啟動自己的單兵通訊器,果然隻有一片刺耳的雜音。“先離開湖區,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再想辦法。”
他率先起身,警惕地注視著四周和天空,然後將王文娟扶起。
董立傑深吸一口氣,忍著腿痛,想要將儲俊文背起來。
“等等。”儲俊文阻止了他。他感受著胸口胚胎傳遞來的力量,嚐試著自己發力。
令人驚訝的是,他竟然真的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雖然虛弱,但遠非之前油盡燈枯的狀態。胚胎的微光穩定地閃爍著,仿佛在給他輸送支撐下去的能量。
“我…我可以自己走。”他驚訝地說。
王文娟趕忙攙住他的胳膊,擔憂卻堅定:“我扶著你。”
董立傑嘖嘖稱奇:“這暖寶寶還真頂用!”
李文昊眼中也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恢複冷靜:“節省體力,跟緊我。董立傑,注意側翼。獠獠牙,你斷後。”他分配了任務,盡管不信任後者,但此刻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哪怕是互相提防的力量。
一行人,以奇怪的陣容開始移動。
儲俊文在王文娟的攙扶下行走,胸口貼著來曆不明的星之胚胎;董立傑一瘸一拐,保持著警戒;李文昊走在最前,手持唯一還能用的武器——一把能量幾近耗竭的脈衝手槍;重傷的獠獠牙默默跟在最後,眼神晦暗不明。
他們離開了這片狼藉的湖畔戰場,向著遠處相對完整的冰原地帶艱難行進。
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大地的脆弱和空氣中殘留的狂暴能量。
走了大約半小時,儲俊文胸口的胚胎忽然輕微震動了一下,表麵的幽藍光芒快速閃爍了數次。
幾乎同時,李文昊猛地舉起拳頭,示意停下!
“噓!”
所有人瞬間屏住呼吸。
前方一片扭曲的金屬殘骸中,傳來了微弱的、斷斷續續的電子音!
“…滋…任何…單位…聽到…請回…滋…基地…遭受…襲擊…滋…請求…”
是公共應急頻道的求救信號!雖然幹擾極強,但確實存在!
“是基地的信號!”王文娟激動地低呼。
李文昊迅速示意眾人隱蔽,自己則小心翼翼地向信號源靠近。
殘骸屬於一架小型偵察無人機,似乎是在試圖逃離時被衝擊波擊落的。它的主控器還在掙紮工作,重複播放著求救信息。
李文昊快速檢查了一下,搖了搖頭:“損壞太嚴重,無法修複,也無法反向聯係。”但他從殘骸中拆下了一個還算完好的環境傳感器和一個小型信號放大器。
“信息很重要,”他回到眾人身邊,麵色無比凝重,“基地確認遇襲。襲擊來源…未知。但能同時攻擊基地和我們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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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幾乎不言而喻——星環。
它發動的是全方位的打擊。
“怡萱…”董立傑臉色唰地一下白了,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的心髒,“她還在基地!教官!我們得回去!馬上回去!”他激動地抓住李文昊的胳膊,腿上的傷因為激動而滲出血跡。
劉怡萱,他的女友,基地通訊中心的技術員。一想到她可能身處險境,董立傑就感覺快要無法呼吸。
“冷靜點!”李文昊低喝,“我們現在回去就是送死!連基地都抵抗不了的襲擊,我們這幾個人能做什麽?”
“那怎麽辦?!難道不管她了?!”董立傑低吼,眼睛通紅。
“不是不管!”李文昊目光銳利,“是要知道怎麽管!我們現在首要任務是活下去,搞清楚狀況,然後才能想辦法救人!盲目衝動隻會讓所有人都死得毫無價值!”
董立傑胸口劇烈起伏,他知道教官說的是對的,但情感上根本無法接受。
儲俊文伸出手,按住好友顫抖的肩膀:“胖子,冷靜。李教官說得對。怡萱很聰明,她一定會想辦法保護自己。我們現在必須保持理智。”
王文娟也輕聲安慰:“基地防禦很強,一定有避難所。怡萱姐不會有事的。”
他們的勸慰稍稍平複了董立傑的激動,但他緊握的雙拳依舊沒有鬆開,目光死死盯著基地的方向,充滿了焦慮和無力。
就在這時,儲俊文胸口的胚胎又輕輕波動了一下。
這一次,它表麵浮現的雙環符號微微亮起,一道極其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幽藍光束投射而出,指向斜前方的某個方向,持續了約兩秒後,便消失了。
“嗯?”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異常。
“它…這是什麽意思?”王文娟疑惑地問。
李文昊盯著胚胎,又看向光束指示的方向,那是偏離返回基地路線的、更深入荒原的一處峽穀。
“它好像在…指引方向?”儲俊文不確定地說。他與胚胎有種模糊的感應,剛才那一刻,他隱約感受到一種微弱的“指向”意圖。
“指引?去哪?為什麽?”董立傑皺眉,“這玩意靠譜嗎?”
沒人能回答。
是陷阱?還是它真的知道什麽?
星環要“回收”它,而它似乎有自己的“意識”,不願被回收?所以它在試圖躲避?或者,它指向的地方,有它能量的源頭?或者…是別的什麽?
信任一個來曆不明的非人造物,風險極大。
但此刻,他們迷失方向,通訊斷絕,基地遇襲,強敵環伺,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李文昊沉默地權衡著利弊。
最終,他做出了決定。
“跟上它指示的方向。”他沉聲道,“保持最高警惕。如果發現任何不對,立刻撤退。”
這是賭博。
但在絕境中,有時不得不賭一把。
一行人調整方向,朝著那片未知的、幽暗的峽穀深處,小心翼翼地前進。
儲俊文感受著胸口那穩定搏動的微光,又看了看身邊緊握著他手的王文娟,以及焦躁卻依舊信任同伴的董立傑。
情感在絕境中成為最後的錨點。
而未知的造物,則帶來了無法預料的變數。
他們的命運,再次被推向了新的迷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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