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黑暗，如同濃稠的墨汁，包裹著一切。隻有劉怡萱手中那支熒光棒散發出微弱的、搖曳不定的幽綠色光芒，勉強照亮方圓幾米的範圍，反而讓更遠處的黑暗顯得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安。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鐵鏽味、臭氧的刺鼻氣味，還有一種……仿佛某種有機質在極度潮濕環境下腐爛了千百年的、令人作嘔的甜膩黴味。冰冷的濕氣凝結在金屬管壁上，形成滑膩的水珠，不時滴落，在死寂中發出“滴答”、“滴答”的清晰聲響，敲打著每個人緊繃的神經。
    “咳……咳……”董立傑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剛才的墜落震傷了他的內髒，“媽的……這什麽鬼地方？比剛才那冰窖還讓人難受！”
    “廢棄管道……一級廢棄……通往‘沉默核心’……”李文昊忍著肋部的劇痛，靠在冰冷滑膩的管壁上，重複著那塊銘牌上的信息，聲音沙啞，“‘沉默核心’……這名字聽起來就不祥。”
    王文娟攙扶著劉怡萱，後者手臂上的凍傷在幽綠光線下顯得愈發青紫可怖。她警惕地環顧四周，熒光所能及的管道壁布滿了厚厚的、暗褐色的鏽蝕和一層仿佛有生命的、黏糊糊的黑色菌毯，讓人極不舒服。
    “那條裂隙……消失了。”劉怡萱的聲音帶著顫抖，回頭望去，身後隻有冰冷堅硬的管道壁，那道將他們從絕境中拋出的灰白色裂隙已然無影無蹤，徹底斷絕了退路。
    “至少……暫時甩掉那兩個怪物了。”李文昊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腐敗氣息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檢查裝備，清點傷亡。”
    簡單的檢查結果令人沮喪。武器方麵，李文昊的手槍還在，但彈藥所剩無幾；董立傑的改裝弩弩箭隻剩三支；王文娟和劉怡萱的手槍基本完好。補給方麵，能量棒和飲用水還有一些，但醫療用品消耗嚴重，尤其是針對凍傷和能量衝擊的特效藥劑幾乎用盡。最麻煩的是通訊——所有遠程通訊設備在穿越裂隙後都隻剩下沙沙的雜音，仿佛被某種強大的幹擾場屏蔽。
    “我們……徹底失聯了。”王文娟的聲音帶著絕望，“豬豬他們找不到我們了。”
    “靠人不如靠己。”李文昊咬牙，忍著劇痛站起身，“我們不能停留在這裏。這空氣不對勁，必須找到出路。”
    他目光投向管道深處那無盡的黑暗，那低沉的、仿佛能穿透靈魂的嗡鳴聲依舊持續傳來，時強時弱，如同某種巨大機械的心跳，又像是……某種沉睡之物的呼吸。
    “往……往哪走？”董立傑看著前後兩個都深不見底的黑暗方向，咽了口唾沫。
    就在這時，李文昊左臂那微弱的灼熱感再次輕輕跳動了一下，比之前更加清晰。同時，腦海中那冰冷的、“冰痕”的低語碎片再次浮現：
    【……檢測到同頻‘靜滯’諧波殘餘……源方向：前方管道深處……強度：微弱……穩定性：低……分析：可能為‘沉默核心’泄漏場或廢棄冷卻回路殘留……】
    【警告：環境存在高濃度有機降解毒素及惰性金屬氣溶膠……建議啟用基礎過濾……】
    同頻“靜滯”諧波？泄漏場？廢棄冷卻回路？
    李文昊心中一動。雖然信息殘缺，但“冰痕”似乎對這裏的能量環境有所感應，甚至能給出分析？它指向了前方。
    “走這邊。”李文昊沒有過多解釋，指了指傳來嗡鳴聲的管道深處。他選擇再次信任這詭異的、可能與“守望者”同源的冰冷印記。
    “昊哥，你的傷……”王文娟擔憂地看著他蒼白的臉色。
    “死不了。”李文昊擺擺手，率先邁開了腳步，每一步都牽動著肋部的劇痛。
    四人沿著巨大的管道艱難前行。腳下是厚厚的、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淤泥和金屬碎屑，踩上去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響。管壁上的黏滑菌毯仿佛有生命般，在幽綠的光線下微微蠕動，讓人頭皮發麻。
    那低沉的嗡鳴聲隨著他們的深入逐漸變得清晰，空氣中開始出現淡淡的、如同電離空氣般的腥甜味，還夾雜著一絲極微弱的、類似“靜滯血清”那種壓製性力量的冰冷氣息。
    “這味道……有點像龍刃基地裏的那種……”劉怡萱抽了抽鼻子，低聲道。
    “看來方向沒錯。”李文昊眼神凝重。這條廢棄管道，似乎真的通往龍刃基地的某個深層區域——“沉默核心”。
    突然，走在最前麵的李文昊猛地停下腳步，舉起了拳頭示意警戒。
    “有光。”他壓低聲音。
    眾人立刻屏住呼吸，凝神望去。隻見前方管道遠處，黑暗中隱約透出一點極其微弱的、穩定的幽藍色光芒，並非熒光棒的幽綠，而是一種更冷、更……熟悉的藍光。
    小心翼翼地靠近，光源逐漸清晰。那是一個鑲嵌在管道壁上的、早已破損不堪的古老應急指示燈。它的玻璃罩早已碎裂，內部的燈芯卻不知依靠何種能源，依舊頑強地散發著微弱的幽藍光芒，照亮了旁邊一扇同樣鏽蝕嚴重、半開半掩的厚重氣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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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上有一個模糊的標識，大部分被鏽跡覆蓋，但依稀能辨認出幾個字母：“……nt……c……ore……”
    “核心……這扇門後麵，可能就是通往‘沉默核心’的通道？”王文娟猜測道，聲音帶著一絲期待和恐懼。
    氣密門並沒有完全關閉，留下了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縫隙。門後是一片更加濃鬱的黑暗，那低沉的嗡鳴聲和冰冷的能量氣息正從門縫中源源不斷地湧出。
    李文昊示意眾人噤聲，自己率先側身，小心翼翼地擠進門縫。董立傑緊隨其後，弩箭上弦，警惕地指向黑暗。
    門後是一個更加廣闊的空間，似乎是一個圓形的、廢棄已久的巨大泵站或轉換站。中央是一個早已停止運轉的、布滿鏽跡的巨大渦輪機組殘骸，四周連接著無數粗細不一的管道，如同巨樹的根係，延伸進上下左右的黑暗之中。空氣中那種電離的腥甜味和冰冷的能量氣息更加濃鬱。
    幽藍的應急燈在這裏更多一些，雖然大多破損，但零星的光芒勉強勾勒出這個巨大空間的輪廓。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泵站中央地麵上的景象——
    那裏並非冰冷的金屬地板，而是覆蓋著一層厚厚的、仿佛冰層與某種暗藍色水晶混合而成的、不斷緩慢蠕動的奇異物質！這些物質散發著微弱的幽藍光芒，正是空間內主要的光源。它們如同有生命的苔蘚，覆蓋了大部分地麵，甚至沿著中央的渦輪機組殘骸向上攀爬了一小段。
    在那“冰晶苔蘚”最為密集的區域中心，赫然插著半截斷裂的、造型奇特的金屬柱體，像是某種能量導管或接口，斷口處不斷有極其微弱的、幽藍色的能量液如同血液般緩緩滲出，滴落在下方的“冰晶苔蘚”上，發出輕微的“滋滋”聲，並被其迅速吸收。
    那低沉的嗡鳴聲，正是從這整個區域彌漫開來！
    “這……這是什麽鬼東西？”董立傑駭然道，不敢靠近那蠕動的“冰晶苔蘚”。
    李文昊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整個泵站。他的左臂灼熱感在這裏變得明顯起來，“冰痕”的低語再次浮現：
    【……檢測到高濃度‘靜滯’衍生物質……活性化……形態：低等能量共生體……以泄漏的‘核心冷卻液’及環境有機質為生……威脅等級：低除非主動接觸大量活體）……】
    【……斷裂導管標識：t7型初級能量傳輸橋接器……推測連接至‘沉默核心’次級循環係統……泄漏點：曆史性結構損傷……】
    靜滯衍生物？能量共生體？冷卻液泄漏？
    這裏似乎是龍刃基地某個深層能量係統的廢棄泄漏點！這些發光的“苔蘚”是以泄漏的冷卻液為食的能量生物？
    “小心，別碰那些發光的苔蘚。”李文昊警告道，同時目光落在了那半截斷裂的導管上。如果這導管曾經連接“沉默核心”，那麽順著它……
    他的目光沿著斷裂導管延伸的方向望去，隻見泵站遠處牆壁上，有一個被巨大閥門封鎖的、更加粗大的管道接口，閥門上標記著一個巨大的、代表最高危險等級的輻射狀標誌，下麵有一行小字：“直接通往——沉默核心——絕對禁止開啟”。
    通往核心的入口！雖然被封鎖了，但至少找到了確切位置！
    就在此時，劉怡萱忽然發出一聲低呼：“你們看！那是什麽？”
    她指著那片“冰晶苔蘚”的邊緣。隻見在幽藍的光芒照耀下，苔蘚稀疏區域的淤泥中，似乎半掩埋著幾個……殘破的金屬箱子和一些散落的、造型奇特的工具？這些工具的風格與龍刃現有的製式裝備截然不同，更加古老、粗獷，上麵覆蓋著厚厚的鏽跡，但依稀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徽記——那是一個被利劍貫穿的龍首圖案！
    “這是……‘龍牙’的徽記？！”王文娟失聲道，認出了那個曾在龍刃早期曆史檔案中出現過的、代表其前身特種部隊的標誌！
    “龍牙”的人來過這裏？在很久以前？他們在這裏做什麽？這些工具……
    李文昊小心地避開“冰晶苔蘚”，用腳撥開淤泥，勾起一個相對完好的金屬箱子。箱子沒有上鎖，他用力撬開鏽死的卡扣。
    箱子裏沒有武器，也沒有能量塊，而是……幾本被防水油布包裹著的、紙質早已發黃脆硬的日誌本！以及一些老式的數據存儲芯片！
    “日誌？！”所有人都圍了過來。
    李文昊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麵一本，翻開。紙張脆弱得幾乎要碎掉，上麵的字跡是用一種古老的墨水書寫，有些已經模糊，但大部分仍可辨認。
    “……新曆 47年，11月3日。‘掘進者’小隊奉命進入s07廢棄區，尋找‘沉默核心’早期建設藍圖及可能的‘初代冷卻劑’樣本。上麵的命令很奇怪，要求絕對保密，連‘守墓人’都不知情……”
    “……11月5日。找到了這個廢棄泵站。泄漏比想象中嚴重。這些發光的苔蘚……它們在生長！以冷卻液為食！博士說這可能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能量生物化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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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7日。嚐試接近主閥門。失敗了。輻射太高，而且有奇怪的……低語聲？從閥門後麵傳來。隊員報告說感到頭暈、惡心，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試圖侵入大腦。我們必須撤離了……”
    “……11月8日。撤離前最後一次記錄。我們發現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東西。在泵站下層的一個檢修井裏，藏著幾具早已風幹的屍體！穿著古老的製服，像是……‘龍牙’初創時期的探索隊員！他們死於……自相殘殺？武器上有搏鬥的痕跡。他們在這裏遭遇了什麽？為什麽內訌？和閥門後麵的‘低語’有關嗎？……我們必須立刻離開！把這裏發生的一切報告上去！”
    日誌到此戛然而止。
    新曆47年？那是將近三十年前！這支“掘進者”小隊奉命秘密探索此地，發現了可怕的能量生物、詭異的低語、以及更早時期“龍牙”隊員離奇死亡的遺跡！他們最後成功撤離了嗎？為什麽這裏的發現沒有被公開？
    無數的疑問湧上心頭。
    “龍牙”隊員的內訌……閥門後的低語……能侵入大腦的東西？
    李文昊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這個“沉默核心”，遠比想象中更加危險和詭異！
    他拿起那些老式數據芯片，看了看，搖搖頭：“需要專門的讀取器，我們現在的設備不兼容。”
    就在這時，那一直持續的低沉嗡鳴聲，突然發生了極其細微的變化！頻率似乎加快了一絲，強度也略微提升！
    同時，泵站中央那片巨大的“冰晶苔蘚”仿佛被驚動，蠕動的速度明顯加快，散發的幽藍光芒也變得不穩定，明暗閃爍起來！
    “怎麽回事？”董立傑緊張地端起弩。
    李文昊左臂的灼熱感也驟然增強！腦海中，“冰痕”的警告變得急促：
    【……檢測到高強度能量波動……源：主閥門後方沉默核心）……性質：未知……具有強烈精神幹擾特征……快速接近中……警告：立即規避！】
    “有東西要來了！從閥門後麵！”李文昊臉色劇變，厲聲吼道，“找掩護！快！”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
    轟！！！
    那扇被標記為絕對禁止開啟的巨大主閥門，猛地向內凹陷下去，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仿佛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從另一邊……瘋狂撞擊閥門！
    整個泵站劇烈震動！鏽蝕的金屬碎屑和灰塵簌簌落下！
    那低沉的嗡鳴聲瞬間變成了尖銳的、仿佛能撕裂靈魂的嘶鳴！
    閥門中央，那厚重的超合金竟然開始出現蛛網般的裂紋！幽藍色的、極度不穩定的能量光芒從裂紋中迸射出來！
    一個混亂、瘋狂、充滿了無盡饑餓和怨恨的意念，如同實質的海嘯，猛地從即將破碎的閥門後方衝了出來，狠狠地撞入了所有人的腦海！
    【……餓……！】
    【……門……打開……！】
    【……食物……靈魂……！】
    四人同時抱頭發出痛苦的悶哼，感覺大腦如同被燒紅的鐵釺刺入並瘋狂攪動！劉怡萱和王文娟甚至直接跪倒在地，鼻血瞬間湧出！
    那不僅僅是聲音，而是直接作用於精神的攻擊！
    “頂住！！”李文昊雙目赤紅，強忍著劇痛，一把拉起身邊的王文娟，嘶啞地吼道，“離開這裏！往回跑！”
    董立傑也掙紮著扶起劉怡萱。
    四人踉蹌著，向著來時的氣密門瘋狂逃去！
    身後，那主閥門發出的破裂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響！那瘋狂的意念衝擊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
    【……別走……！】
    【……成為……一部分……！】
    就在他們即將衝進氣密門縫隙的瞬間——
    哢嚓——轟隆！！！
    主閥門終於徹底破碎！一個無法形容的、由扭曲的幽藍能量和無數痛苦哀嚎的陰影構成的、巨大而混沌的恐怖存在，猛地從閥門後方的管道中洶湧而出！
    泵站內所有的“冰晶苔蘚”瞬間被點燃般爆發出刺目的光芒，然後迅速枯萎、焦黑！
    那恐怖的存在的“目光”瞬間鎖定了即將逃離的四人！
    一道凝練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幽藍能量衝擊波，撕裂空氣，直追而來！
    死亡，再次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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