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短暫得令人心慌。
    林清音是在錄音棚裏接到馬修導演那通越洋電話的。電話那頭，一向熱情洋溢的導演語氣罕見地帶著沉重與歉意。
    “林，我非常、非常抱歉。”馬修的聲音透過電流，有些失真，“投資方……主要是最大的海外資方，剛剛施壓，要求……更換音樂總監。”
    仿佛一盆冰水從頭澆下，林清音握著手機的手指瞬間冰涼，錄音棚裏剛剛調試好的、充滿希望的旋律還在耳邊回蕩，與現實形成了殘酷的對比。
    “理由？”她聽到自己的聲音異常平靜，隻有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內心的驚濤駭浪。
    “他們……質疑你的‘國際影響力’和‘項目風險管控能力’。”馬修說得艱難，“我知道這很荒謬！你的音樂無可挑剔！但這涉及到後續的全球發行渠道……我很抱歉，林，我盡力周旋了，但……”
    後麵的話，林清音有些聽不清了。她明白了，這不是藝術層麵的否定，而是資本與權力的遊戲。有人在她即將觸摸到夢想星辰的瞬間，硬生生折斷了她的翅膀。
    掛斷電話，她獨自在寂靜的錄音棚裏坐了許久。看著控製台上閃爍的指示燈，看著樂譜上那些傾注了心血與靈感的音符，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怒幾乎要將她吞噬。這不是第一次被針對，但這一次，直指她事業的核心，如此精準，如此狠辣。
    她沒有哭，也沒有立刻去找江以辰。她隻是緩緩抬起手，輕輕按在冰冷的琴弦上，一個破碎的音符逸出，帶著不甘的顫音。
    幾乎在同一時間，江以辰收到了陳明帶來的消息，以及蘇曼父親蘇承運親自打來的電話。
    “以辰賢侄，”蘇承運的聲音帶著長輩式的溫和，卻字字如刀，“聽說你最近遇到了不少麻煩？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審時度勢。瀚哥也是為你好。這樣吧，隻要你點個頭，答應和曼曼先把婚事定下來，穩定下來心。投資方那邊，蘇家去幫你溝通，紀錄片的事情，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辰音’的未來，蘇家也可以鼎力支持。”
    圖窮匕見。
    用林清音的前程，用“辰音”的存亡，逼他聯姻，逼他回歸那個被設定好的軌道。
    江以辰站在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繁華都市，而他周身的氣息卻冷得如同極地寒冰。他握著手機的手指關節泛白，眼底是翻湧的、足以摧毀一切的黑色風暴。
    他沒有立刻回答，電話那頭的蘇承運也不催促，仿佛篤定了他別無選擇。
    良久，江以辰才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蘇董，勞您費心。”
    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隻是掛斷了電話。
    “江總……”陳明擔憂地上前。
    江以辰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玻璃上，發出沉悶的巨響。疼痛讓他眼底的風暴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絕望的清醒。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的夢想被摧毀，看著他們共同的心血“辰音”被扼殺在搖籃裏。
    一個瘋狂而痛苦的計劃，在他腦海中逐漸成型。
    晚上，江以辰回到公寓時，林清音正坐在客廳的地毯上，身邊散落著一些樂譜草稿。她沒有開大燈，隻有一盞落地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勾勒出她單薄而沉默的背影。
    聽到開門聲，她抬起頭。她的臉上沒有淚痕，眼神清澈，卻帶著一種經曆風暴後的疲憊與某種下定決心的平靜。
    “學長，你回來了。”她輕聲說。
    江以辰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走到她麵前，蹲下身，與她平視。他想像往常一樣，將她擁入懷中，告訴她一切有他。但這一次，他不能。
    “紀錄片的事，我知道了。”他開口，聲音低沉。
    林清音看著他，看著他眼底那無法掩飾的紅血絲和緊繃的下頜線，忽然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指尖微涼。
    “沒關係。”她說，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這個機會很好，但並不是唯一的路。我的音樂，不會因為失去一個平台就失去價值。”
    她的平靜和理解，像一把更鋒利的刀，淩遲著江以辰的心。他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那冰涼的溫度讓他心髒刺痛。
    “林清音，”他看著她，目光深邃如同望不見底的寒潭，說出的話卻如同淬了毒的冰棱，“我們分開吧。”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林清音瞳孔微縮，臉上血色褪盡，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江以辰強迫自己迎視她的目光，不讓一絲一毫的情緒泄露，語氣冰冷而殘酷：“你看到了，跟我在一起，你得到的隻有無盡的麻煩和打壓。你的才華，不應該被我的泥潭拖累。離開我，蘇家會幫你搞定紀錄片，你會有更光明的未來。”
    他說得斬釘截鐵，仿佛這就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林清音怔怔地看著他，看了很久。從他那雙試圖冰封一切的桃花眼裏，她看不到絲毫往日的溫情與戲謔，隻有一片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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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和他一起經曆了太多。她見過他深夜為她改編節奏時的專注，見過他跨越千裏奔赴風沙的瘋狂，見過他提及音樂時眼底不滅的光火。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帶著淚光，卻無比璀璨。
    “江以辰，”她叫他的全名，聲音不大，卻清晰地敲擊在他的心上，“你撒謊。”
    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不是推開，而是反過來，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指尖傳遞著不容置疑的溫暖和堅定。
    “你想保護我，想獨自去麵對那些齷齪的手段，所以用這種最爛的借口推開我，對不對？”
    江以辰身體猛地一僵，試圖構築的冰牆在她清澈洞察的目光下，出現了裂痕。
    “看著我，”林清音捧住他的臉，不允許他逃避，“告訴我，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喜歡我了，你厭煩我了，你覺得我是你的累贅。”
    江以辰喉結劇烈滾動，試圖說出口的違心話語，在她那雙映著燈光、寫滿了信任與心疼的眼眸裏，徹底潰不成軍。
    他猛地閉上眼，將她狠狠摟進懷裏，那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碎。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聲音是壓抑到極致的沙啞與顫抖：
    “林清音……你非要……這麽聰明嗎……”
    一滴滾燙的液體，灼燒般地落在她的皮膚上。
    林清音回抱住他，感受著他身體細微的顫抖，心尖疼得發顫，語氣卻異常柔軟而堅定：
    “學長，我們說好的，要並肩作戰。”
    “你的節奏，隻能由我來合。”
    “哪裏……都不可以推開我。”
    釜底抽薪的狠辣，未能讓她退縮。
    他以傷害為名的保護，被她輕易識破。
    在風暴的最中心，她的抉擇，
    是緊緊握住他的手，共同麵對即將來臨的、更猛烈的疾風驟雨。
    第八十三集 完）
    下一集預告：
    假分手計劃失敗，兩人決定共同麵對。江以辰將如何反擊父親與蘇家的聯手施壓？林清音失去紀錄片機會後，又將開辟怎樣新的道路？而他們的堅定攜手，是否會引來對手更瘋狂的打擊？敬請期待《學長，這裏不可以》第八十四集：《攜手破局與反戈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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