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讓考試來得再猛烈些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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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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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1月7日……星期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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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究還是理智澆滅了衝動,辜負了那一瞬的好記性。我沒給宋鵬飛寫信,也掐滅了寫信這個念頭,隻是在課餘間隙會跟東霞、樂為、瑞生他們聊起aids以及hiv病毒攜帶者和病人的一些知識,會聊到我新近知道的那些事。能傳播一些正確的認知,也算是聊勝於無吧。
    這一天無比平靜,平靜得隻聽得到邁向高考的腳步聲,隻感受得到臨近會考的心跳。
    平靜中,人會想些古怪無聊的事。我突然想起自己總是去坡盡頭那個小麵館吃同樣的東西,不禁自問自答:“怎麽不去別處,或更近點的地方?”
    “不知道,放學後推上自行車就去了,也沒怎麽考慮,類似我的‘非條件反射’。”
    “為什麽不吃點別的?吃不厭嗎?”
    “不知道,似乎已成習慣。到那,說同樣的話,吃同樣的東西,一個人,習慣的孤獨,習慣的自然。”
    “怎麽不和以前的伴一起?”
    “無所謂伴不伴了,人與人之間沒有了利益為紐帶便不再有關係,形同陌路了。自己吃自己的,自己想自己的問題,不也很好麽?”
    “沒有人分著吃一碗麵和八寶粥,會不會有些失落呢?”
    “也許吧……那麽久的習慣了,不過失落有什麽用呢?又不是我能決定和改變的……”
    ……
    樂為又開始寫毛筆字了,他的“影”和“道”二字寫得極其漂亮,遒勁灑脫。特別是“道”的走字底寫得很特別,我也用鋼筆模仿起他的運筆來: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道可道,非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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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1月8日……星期一……雨夾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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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雪下得真勤,又下起來了。
    雪花裏夾雜著冰顆粒這冰顆粒普通話叫“霰”,方言沒有對應的字,讀音是“蛇子子”),沙沙噠噠打在窗戶上,凝結成片,晶瑩剔透,像極小的湯圓,也很可愛。就這可愛的小家夥卻害苦了我,上下學的路上騎車成了件很費力的事。迎風,風鼓起雨披如鼓滿的帆,盡一切力量為自行車增加阻力,同時,冰顆粒借風勢加速,化身“玻璃碴”快速持續地擊打在毫無遮擋的臉上,冰冷而刺痛,又阻礙視線。這小小的、柔弱的、隻需一點溫度就化為無形的冰顆粒卻能使人如此之痛。相比之下,是我太嬌氣,不夠堅韌嗎?我隻好拚命蹬著腳踏板加快車速,以盡快結束這肉體和精神的淩遲。臉頰冰冷,抹去霰在臉上留下的水漬,卻感受到一種光滑,像——剝了殼的煮雞蛋。這莫非是風雨過後才有彩虹,所有的滋潤總來自苦楚?
    路上遇到盼盼,聊起她們班的那幾個猛人,她以一貫慢條斯理的語氣說著讓人心驚肉跳的話:“他們複習的應該不錯。呃……他們自己定的那個背英語詞典的比賽,好幾個英語詞典都快背完了,背得慢的也背到x了。上次的月考成績你也看到了,這次會考也都胸有成竹。呃……按他們的話說,會考就等於放假。”
    “‘會考就等於放假’,這觀點真不錯!對考試有底氣的人才能說得出這種話。你呢?複習的怎麽樣了?”我關心了下盼盼。
    “嗬嗬,我不能跟他們比,他們都是些猛人,是動不動揚言要上人大、複旦的,我連上周老師安排的綜合卷子都還沒寫完。”盼盼答得實在,她和她們班排前麵的那幾個猛人不同,不會吹牛,也不刻意隱瞞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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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1月10日……星期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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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考果然像是放假,早上不上早自習,晚自習也隨意,沒人管。日子過得自由、懶散。
    記個流水賬:
    早上比往常多睡了一個小時,擠出早餐時間,邊啃著燒餅邊騎車去學校。在路上遇到施萊特,他略帶責備又關心地說:“你怎麽又吃這個啊?!吃這枯餅子人舒服?一點營養都沒有!”我笑笑,以前碰到他這麽說我時,也隻是笑笑。
    “怎麽不吃點別的?吃個豬油餅子也好啊!”他繼續。
    “吃那個油太多。”不知該反駁什麽或找個什麽合適的理由,隻是為了有個回應,我答出這麽一句無腦的話。
    “有油,帶點衛生紙擦擦不就行了?!吃炕餅子太沒營養了!”他說著責備的話,我卻沒感受到威壓,反而是滿滿的溫暖和關切。我不再回答,笑笑騎車欲走,他拉住我自行車後座,要我帶他到學校,我示意他坐上後座,他卻搶過車龍頭要騎車載我。
    考試遲到早退的人不在少數。因為是會考,這個成績對學生來說沒那麽重要,反正都是要參加高考的,不排名、也不影響下次月考座次。反而是老師們都希望學生能過,它好歹是國家統一組織的水平能力測試,通過率反映了一個學校的教學水平。於是考場紀律一塌糊塗,到處是作弊的、抄襲的,監考老師也睜隻眼閉隻眼,不管不問。的確考出了“放假”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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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回家看見一大桌子的菜才想起來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前些天都還記得,到今天正日子反忘了。媽媽記得,還準備了這麽豐盛的一桌菜,可惜我爸自己忘了,沒在家吃。他應該是忘了吧,不過媽媽的生日他倒是從沒忘過。每每見到他們和睦相處又不失情趣地鬥鬥小嘴的時候,我都能感受到他們的幸福,也有幾分羨慕。不知我將來能否……
    中午洗了頭沒幹,下午便披著微濕的齊腰長發去學校了。進教室,莫淩波一句“好漂亮的頭發”竟讓我在壓抑的環境裏找到幾分輕快。當然,“喜怒不形於色”的教導讓我沒透露出一絲高興。他可能是看過那篇《多把讚美給別人》的文章吧——有時自己一句不經意的讚美可能給別人帶來很大的力量和作用。寬容大方地讚美別人不會顯得自己低人一等,反而會給人留下個好印象。隻是沒想到,我終究還是個容易受人言辭影響的人,離“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還有十萬八千裏,我要成為一個那樣的人嗎?
    下午英語考試後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瞎轉悠,在校友園小池塘的曲橋上遇到了金燕、瑞生、樂為和江豐,便坐在橋欄杆上閑聊起來。池塘被樟樹林環抱,夏天是繁茂的荷塘,曾經參差錯落的荷花荷葉現在已凋零,剩下零星的幾枝枯葉萎靡地支在高出水麵沒多少的地方,蜿蜒的小橋把荷塘一分為二。樟樹林倒是不分冬夏,一如既往地密實、繁茂。
    金燕說:“我們這麽坐在塘中心太惹眼,我知道有一處僻靜之處很適合聊天,去那吧!”,說罷,她便帶著大家繞到食堂後的一條小土路上,穿過一片樹林,各種七彎八拐的羊腸小道,突然豁然開朗,竟到了撫平湖的湖畔。岸邊正好有五塊硬紙板,大概是前人留下的。
    大家相繼到達。
    “天啊!三年了,我竟不知道學校裏還有個如此幽靜之所!”我感慨。
    “真是個約會的好地方!金燕,你咋發現的?莫不是……嘿嘿嘿……”瑞生打趣道。
    “別瞎說啊!汙人清白!我是跟鄧慧蘭她們來過!”金燕趕緊辯白。
    “嗬嗬,緊張啥?!我又不是古板的老班!就算是約會了也沒什麽,都是成年人了,有啥大不了的?!”瑞生大方地主動表明態度,為後麵的聊天邊界定下了基調,讓所有人對於哪些能聊哪些不能聊、能聊到什麽深度,都少了許多顧忌,暢所欲言起來。
    江豐是活潑、開朗加晚熟的典型,他說他小學時成績很糟,喜歡和一些年紀比他大的混混們混社會,因為覺得那些人都是很講義氣的好兄弟。聽他說起才知道原來他和我初中出名的“校園霸王”是拜把子兄弟,經常為兄弟出頭,圍毆人、打群架,曾經的葉培盛胳膊打石膏事件裏就有他的“功勞”。這麽想來,我和他可能在初一時就打過照麵,隻是相互不認識。初一有段時間,蔣麗琴下晚自習回家的路上會被“校園霸王”邀的幾個男生圍追堵截,蔣麗琴便約上幾個女生一起騎車回家,我是為她護駕、衝破圍堵的人之一。
    我笑著對江豐說起此事:“你知道嗎,每次我們快騎到最黑的那截小路時都拚命蹬自行車,還得保持陣型,就怕被攔下來。哈哈哈哈……世界真是小啊!沒想到那些人裏可能有你,你說你們當時是怎麽想的?”
    “嗨!別說了,幫兄弟追女孩子,年少無知唄!”江豐羞紅了臉,趕緊想辦法找回場子道:“我也不是每次都參與,咱也不一定見過。眼見著我成績越來越差,我爸說你再這樣下去連個高中都考不上了,就全家搬去了鄉下。後來我就改邪歸正,一心投入學習中了,嗬嗬嗬嗬……”
    “那你現在和他們還常聯係嗎?”我問他。
    “很少了。高中生活裏學習占比加重,不是看書就是學習,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交流自然就變淡了。各自生活的圈子也不一樣了。唉!其實人還是要重感情,不要太功利的好……”他若有所思道。
    成績好、理性地看待問題、規劃有序地向著目標邁進就是功利嗎?我不禁也思考起來。莫非人一定是有所得必有所失?
    會考期間晚自習走讀生可以回家,我選擇待在教室寫作業。教室裏還是考場布置,陶然的課桌和其他多出來的課桌都堆在走廊上,他則在我後麵,和樂為擠在一起共用樂為的課桌,玩著“文曲星”。東霞想玩“文曲星”,讓我管陶然借,我覺得仗著別人的好感而獲得某種特殊待遇的做法不太好,便婉拒了。和瑞生討論物理題,陶然也參與進來,說了半天,他倆都沒說清為什麽我的解題思路不對,我一臉正義不可辯駁地看向他倆。
    陶然被逼急了,冒出句:“你真是……固執。”他怕我生氣,可話到嘴邊又咽不下去,“固執”二字出口很輕,似乎怕被我聽見,又似乎怕我聽不見。那種著急、猶豫又有所顧忌的樣子也甚是有趣。
    被說固執,我無所謂,隻一心想知道問題出在哪,繼續追問:“那你們說清楚我這麽解有什麽不對?”聽到我的提問,他倆均默契地擺出無奈的生不如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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