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醫療點的怪聲與紫色顯色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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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區的風總帶著股野勁,吹得路邊的油菜花田翻起金浪,花瓣飄得滿路都是。林峰開著車,車窗半降,風裹著油菜花的甜香鑽進來,混著副駕李津手裏顯色劑的淡苦味,倒不算難聞。隻是越靠近醫療點,那股甜香裏就多了點消毒水的涼味,像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醫用酒精,沾著點冰碴子。
醫療點是間舊平房改造的,牆皮掉了大半,露出裏麵的紅磚,門口的鐵門沒關嚴,留著道巴掌寬的縫,風從縫裏鑽進去,帶著 “吱呀” 的響聲,像有人在輕輕推門。林峰剛推開門,就聽見裏屋傳來 “哢嗒、哢嗒” 的動靜 —— 不是醫療設備的低吟,也不是患者的咳嗽聲,是像有人用指甲刮金屬的脆響,一下下,節奏均勻,聽得人牙酸。
張姐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那是把掉了漆的藍色塑料椅,椅麵裂了道縫,用透明膠帶粘著。她的頭發亂了,發尾沾著點灰塵,眼睛紅得像兔子,手裏攥著本綠色的病曆本,紙角都被捏得發皺,邊緣起了毛邊。看見林峰和李津,她趕緊站起來,動作太急,差點把椅子帶倒,“林醫生,李醫生,你們可算來了!” 她的聲音發顫,每說一個字都要吸下鼻子,“小輝剛才還在哭,說後頸癢得厲害,我去給他倒杯水的功夫,他就突然不動了,就坐在床上…… 坐在床上刮床欄。”
李津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張姐的胳膊,她的手心帶著點溫熱,能稍微安撫下張姐的慌亂:“張姐,你別急,我們先去看看小輝,說不定就是孩子鬧脾氣,刮著玩呢。” 話雖這麽說,她手裏的顯色劑瓶子卻攥得更緊了,淡紫色的液體在透明瓶裏晃來晃去,映著走廊頂的舊燈泡,泛著詭異的光。
林峰往走廊盡頭的裏屋看,門虛掩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隻有門縫裏漏進點光,在地上投出細長的亮線。那 “哢嗒” 聲就是從裏麵傳出來的,比剛才聽得更清楚了,還夾雜著金屬摩擦的尖響,像是鐵屑在地上滾動。他慢慢走過去,腳步放得很輕,鞋底踩在水泥地上,沒發出一點聲音 —— 倒不是怕驚動裏麵的人,是心裏莫名發緊,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小輝?” 李津跟在後麵,輕輕喊了聲,聲音放得很柔,像哄小孩睡覺的調子。裏屋的刮擦聲頓了一下,接著又響了起來,比剛才更用力,“哢嗒” 聲裏都帶著股狠勁。
林峰推開門,裏麵的光線很暗,隻能勉強看清輪廓。小輝背對著門坐在床上,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色病號服,衣服領口有點鬆,露出他細瘦的脖子。他手裏抓著個銀色的金屬勺子,勺柄都被捏得變了形,正一下下刮著鐵製的床欄。刮下來的鐵屑掉在地上,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星星,隻是那星星沾著點黑色的鏽,看著有點髒。
“小輝,別刮了,床欄會壞的。” 李津又喊了聲,慢慢靠近,手裏的顯色劑瓶子已經打開了,棉簽沾著淡紫色的液體,在昏暗裏能看見點微光。她的眼睛盯著小輝的後背,總覺得那孩子的姿勢有點怪 —— 坐得太直了,不像個生病的小孩,倒像根繃緊的弦。
那孩子沒回頭,反而刮得更用力了,勺子撞在床欄上,發出 “當” 的一聲脆響,刺耳得讓人皺眉。“芯片…… 把平行錨點芯片交出來……” 他的聲音突然變了,不是平時那種小孩特有的脆生生的調子,是像周明那樣的沙啞嗓音,還帶著點金屬摩擦的質感,聽得人後背發毛,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林峰心裏 “咯噔” 一下,慢慢靠近,腕上的手環突然亮了起來,淡藍色的光映在小輝的後頸 —— 那裏竟有個指甲蓋大的淡紫色光斑,顏色和之前平行芯片的紫光一模一樣,還在輕輕跳動,像顆小小的心髒。“是意識寄生。” 他壓低聲音,怕驚動寄生在小輝身上的意識,“克隆體的意識通過時空縫隙鑽進來了,附在小輝身上,現在在找平行錨點芯片。”
李津趕緊加快腳步,手裏的棉簽已經遞到小輝後頸旁邊,就差一點就能碰到那個光斑。可沒等棉簽沾到皮膚,那孩子突然猛地轉過身 —— 他的眼睛變成了灰白色,沒有一點瞳孔,像蒙著層霧,臉色蒼白得像紙,嘴唇卻紅得不正常,像塗了顏料。“別碰我!” 他的聲音又變了,比剛才更凶,帶著股狠勁,“你們主世界的人,都得死!”
話音剛落,他就舉起手裏的金屬勺子,朝著李津的臉揮過來。那勺子邊緣被刮得很鋒利,在昏暗裏閃著冷光。林峰眼疾手快,趕緊伸手拉住小輝的手腕 —— 孩子的手涼得像冰,比冬天的鐵塊還涼,可力氣卻大得嚇人,差點把林峰的胳膊甩開。林峰咬著牙,把小輝往床上按,他能感覺到孩子的身體在發抖,像是在反抗,又像是被什麽東西控製著,動彈不得。
“快用神經橋接設備!” 李津喊著,從隨身的背包裏掏出個銀色的頭環 —— 是陳陽昨天剛改良好的,比之前的小了一圈,能發出低頻信號,專門用來幹擾寄生的意識。她的手有點抖,頭環的卡扣好幾次沒對上,最後還是咬著牙扣上的。
林峰趁機把小輝按在床上,膝蓋頂住他的腰,不讓他亂動。李津趕緊把頭環扣在小輝的頭上,按下側麵的紅色開關 —— 設備 “嗡” 地一聲輕響,淡藍色的光從環裏滲出來,裹住小輝的頭,像個透明的保護罩。那孩子的身體開始劇烈發抖,牙齒咬得 “咯吱” 響,嘴裏先是喊著 “別電我…… 我要殺了你們……”,後來聲音慢慢軟了下來,帶著哭腔:“別電我…… 我是小輝…… 頭好疼……”
“有效果!” 李津盯著手裏的檢測儀,屏幕上的紫色波形正在慢慢變小,從一開始的滿屏紫,變成了細細的一條,“再堅持兩分鍾,寄生意識就能被趕出去了!” 她的臉上露出點笑意,可沒等這笑意維持兩秒,檢測儀突然 “嘀嘀嘀” 地響了起來,紅色的警告框跳滿了屏幕:“平行世界錨點能量驟降!時空縫隙擴大!預計 3 分鍾後影響主世界醫療點設備!”
小輝後頸的紫色光斑突然變大,從指甲蓋大變成了硬幣大小,顏色也更深了,像塊紫水晶。他猛地爆發力氣,推開林峰,動作快得像隻兔子,撞開窗戶就往外跑。窗戶的玻璃被撞得 “嘩啦” 碎了,碎片掉在地上,濺起細小的灰塵。
林峰和李津趕緊追出去,外麵的油菜花田被風吹得晃,金浪裏裹著個藍色的身影。小輝跑得很快,病號服的下擺被風吹得飄起來,他的身後拖著條長長的紫色光帶,像條怪蛇,在金色的花田裏格外顯眼。風裏的油菜花甜香突然混進了股焦糊味,是從小輝身上飄來的 —— 他的病號服後背,正被紫色的光慢慢燒出個洞,黑色的焦痕越來越大,還冒著細小的黑煙。
“不能讓他跑到空曠的地方!” 李津邊跑邊喊,她的頭發被風吹得亂了,嘴裏還在解釋,“空曠處的時空縫隙更寬,寄生意識會把他的身體當容器,徹底吞了他的意識!到時候就算我們想救,也救不回來了!” 她的鞋子跑掉了一隻,光腳踩在田埂上,泥土沾在腳背上,卻一點都沒察覺,眼裏隻盯著前麵的藍色身影。
林峰加快腳步,他的體能比李津好,漸漸拉近了距離。眼看就要追上小輝,那孩子突然停住,猛地轉過身 —— 他的眼睛還是灰白色的,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塊拳頭大的石頭,是從田埂上撿的,上麵還沾著泥土。沒等林峰反應,小輝就舉起石頭,朝著他的胸口砸過來。
“小心!” 李津尖叫著撲過來,一把推開林峰。石頭 “砰” 地砸在旁邊的楊樹幹上,樹幹立刻出現個紫色的小坑,那坑還在慢慢擴大,像有什麽東西在裏麵腐蝕,樹皮都變成了紫黑色。林峰站穩身子,剛想謝謝李津,就看見她的膝蓋在流血 —— 剛才撲過來的時候,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劃傷了,血順著小腿往下流,染紅了白色的襪子。
就在這時,林峰腕上的手環突然爆亮,不是平時的淡藍,是像太陽一樣的強光,藍光直射向小輝。那孩子像被電到一樣,身體猛地一僵,接著就倒在油菜花田裏,暈了過去。他後頸的紫色光斑慢慢變小,最後像被風吹散一樣,消失不見了。
李津趕緊跑過去,蹲在小輝身邊,摸了摸他的額頭 —— 有點燙,卻比剛才的冰涼好多了。她鬆了口氣,癱坐在田埂上,剛才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眼淚卻突然掉下來,砸在小輝的病號服上,暈開小小的濕痕:“意識退出去了,就是有點發燒,問題不大。” 她抬頭看向林峰,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你的手腕怎麽了?紅了一大片。”
林峰低頭看,手環的光已經恢複了淡藍,可手腕上接觸手環的地方,紅了一圈,還帶著點灼熱感 —— 剛才手環爆亮的時候,燙得他差點把胳膊甩開。“不知道。” 他搖了搖頭,心裏卻有個猜測,“剛才好像有股力量在幫我 —— 會不會是平行世界的我們?他們那邊穩住錨點了,所以能傳遞能量過來?”
李津沒說話,隻是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腕,指尖的溫度很輕,能稍微緩解點灼熱感。她的膝蓋還在流血,卻笑著說:“不管是誰幫的,我們救回小輝了,這就好。”
就在這時,林峰的手機突然響了,是陳陽打來的。電話剛接通,陳陽的聲音就從聽筒裏炸出來,帶著急:“峰子!不好了!平行芯片的紫光快沒了,中繼器快撐不住了!你們趕緊回來!林叔說要啟動主世界的錨點,幫平行世界穩住能量,再晚就來不及了!”
林峰掛了電話,彎腰抱起小輝。那孩子很輕,像抱了個枕頭,呼吸很平穩,嘴裏還小聲嘟囔著:“星星…… 藍色的星星…… 別跑……” 他的手裏攥著半片油菜花花瓣,黃燦燦的,沾著點露水。
李津也站起來,她的腳還是疼,卻扶著林峰的胳膊,慢慢往醫療點走。風還在吹,油菜花田的甜香裏,焦糊味漸漸散了,隻剩下消毒水的涼味和泥土的腥氣。夕陽慢慢落下來,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金色的花田裏,像幅溫柔的畫。
林峰低頭看著懷裏的小輝,又摸了摸腕上的手環 —— 藍光還在亮,像顆小小的星星。他想起小宇昨天給的護身符,一半藍一半紫的星星,現在還在他的口袋裏,軟乎乎的,帶著點孩子的體溫。心裏突然覺得踏實起來:不管平行世界的危機有多難,隻要他們在一起,隻要還有這顆 “星星”,就一定能扛過去。
李津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別擔心,陳陽和林叔叔會守住中繼器的,我們回去就能幫上忙。” 她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像春天的風,能吹散所有的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