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世界的秋天好像被人抽走了顏色。
    早上小宇蹲在院子裏給花茶澆水時，手指剛碰到花瓣，就 “呀” 地叫了一聲 —— 不是之前那種帶著韌性的淡紫色花瓣，現在的花瓣軟趴趴的，像泡在水裏發漲的彩紙，輕輕一碰就往下掉渣，顏色也從之前的濃紫變成了灰粉色，連花瓣上的紋路都看不清楚，像蒙了層薄灰。
    “林哥哥！你快來看！” 小宇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捏著片剛掉的花瓣，灰粉色的碎渣從指縫裏漏下來，落在土裏，跟褐色的泥土混在一起，一下子就分不清了，“花是不是要死了？昨天我澆水的時候還好好的，花瓣還是紫的，怎麽今天就變成這樣了……”
    林峰剛從實驗室出來，手裏還攥著記錄錨點參數的本子，聽見小宇的喊聲，心裏 “咯噔” 一下，快步走過去。他蹲下來，指尖碰了碰花茶的花莖 —— 之前是挺括的淡綠色，現在發蔫，變成了黃綠，捏在手裏像沒曬幹的菜葉子，一捏就軟下去。再抬頭看院子裏的其他植物，更是心沉了半截：陽光晶體的銀橙色葉子沒了之前的亮澤，像蒙了層灰布，摸上去澀澀的，之前指尖劃過能感覺到的細絨毛，現在都變得模糊；青草晶體的淡綠變成了暗黃，葉尖卷著邊，像被霜打了；連最耐活的深海晶體，淡藍色的葉子也透著股灰，葉子上的水珠不再亮晶晶的，像渾濁的肥皂水，順著葉子滑下來，落在土裏沒一點聲響。
    整個院子像被放進了老照片裏，所有鮮豔的顏色都被抽走了，隻剩下灰蒙蒙的一片。連早上的陽光照進來，都沒了之前的暖意，像隔了層毛玻璃，落在地上是淡淡的白光，不怎麽提神，反而讓人心裏發悶。
    林峰下意識摸了摸手腕上的手環 —— 之前不管什麽時候碰，都是清透的涼，像剛從井裏撈出來的玉石，現在卻隻剩一點點微弱的涼感，像捂在手裏久了的石頭，連內側刻的 “建國” 兩個字都變淺了。之前指尖摸過去，能清晰感覺到字的凹凸，現在再碰，隻有模糊的印記，像被砂紙輕輕磨過，那些深凹的筆畫都填了 “灰” 似的，不真切。
    “怎麽會這樣……” 他低聲說，指尖還貼著手環，心裏像吞了口涼白開，有點發堵。
    “林峰！快來看這個！”
    李津的聲音從實驗室門口傳來，帶著急。她手裏拿著個銀色的檢測儀，白大褂的下擺沾著片灰粉色的花茶花瓣，走路時花瓣晃了晃，掉在地上，一碰到地麵就碎成了更小的渣。檢測儀的屏幕本來該跳著五顏六色的波形，現在卻一片灰蒙蒙的，隻有偶爾閃一下淡藍色的光，像快沒電的收音機，連按鈕的背光都沒之前亮，變成了淺灰色。
    “剛才張姐從醫療點打來電話，聲音都快哭了。” 李津蹲下來，把檢測儀放在花茶旁，屏幕的灰光映在地上，跟褪色的花瓣混在一起，“她說醫療點的神經橋接設備出問題了，給漸凍症的王爺爺做康複訓練時，王爺爺說‘感覺不到設備的涼了’，之前他能清楚說出‘手指尖有點麻涼’，現在說‘跟摸空氣一樣，沒感覺’。還有個老奶奶，說護士的白大褂都沒之前那麽白了，‘看著發灰，像洗了幾十次的舊衣服’。”
    “設備也褪色了？” 小宇抬起頭，眼睛紅紅的，睫毛上還掛著點沒掉的淚珠，“連白大褂都變灰了嗎？那我們會不會也變成灰色的？”
    “別瞎想，不會的。” 李津摸了摸小宇的頭，孩子的頭發本來是黑亮的，現在看著也沒那麽黑，像染了層淺灰，“我們會找到辦法的。”
    陳陽嚼著草莓味的口香糖，抱著筆記本電腦從實驗室裏跑出來，腳步比平時慢了點，好像連走路的力氣都少了點。他蹲在石凳旁，把電腦放在腿上，屏幕剛亮起來，就是一片淡灰色的亂碼，不是之前那種醒目的紅色或黃色亂碼，而是沒什麽衝擊力的灰，看著眼睛累。
    “媽的，這糖怎麽沒味了？” 陳陽皺著眉，嚼了嚼口香糖，又吐出來看了看 —— 本來是鮮亮的粉色，現在變成了淺白色，像沒加色素的口香糖，“剛才查了多界聯盟的資料，這情況叫‘時空褪色’—— 是新加入的那幾個平行世界搞的鬼。他們的錨點能量頻率跟咱們主世界不匹配，就像兩根不一樣粗的水管接在一起，水沒流對，反而把咱們這邊的‘色彩能量’給吸走了。”
    他用手指著電腦屏幕上的亂碼，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劃，留下淡淡的印子：“你看這個，剛才檢測到第八個平行世界的坐標一直在閃，他們發過來的信號全是‘灰色’的，跟咱們這兒一模一樣。那邊的守護者叫阿極，說他們世界的極光都不亮了 —— 之前是綠的、粉的、紫的，現在一片灰，跟烏雲似的掛在天上，連海裏的魚都變灰了，居民說‘吃著沒味，像嚼棉花，咽不下去’。”
    “第八個世界也這樣了？” 林峰心裏更沉了，“那其他世界呢？李星他們那邊有沒有消息？”
    “還沒聯係上，通訊器的信號也變弱了。” 陳陽敲了敲鍵盤，電腦發出 “滋滋” 的雜音，比之前的雜音更 “灰”，沒那麽刺耳，卻更讓人煩躁，“剛才想給李星發消息，連輸入框的字都是灰色的，看不清楚，敲錯了好幾次。”
    就在這時，小雅抱著個深灰色的設備箱跑過來，箱子上貼的星塵貼紙慘不忍睹 —— 之前十五種顏色的星星貼得整整齊齊，現在全褪成了淡灰色，連最鮮豔的紅色星星都變成了淺灰紅，貼紙邊緣卷起來，沾了點院子裏的灰，看起來舊舊的。小雅的臉色比平時白，額頭上沾著汗，頭發貼在皮膚上，看起來有點狼狽。
    “剛、剛接到第八個世界的求救信號！” 她喘著氣，把設備箱放在地上，箱子 “咚” 地一聲，比平時聽起來悶，“是阿極發過來的，他說他們世界快變成全灰了，連房子的顏色都掉了，之前是藍色的屋頂，現在變成灰藍色，跟陰天似的。他說他們有‘極光晶體’，能恢複所有世界的顏色，可晶體在極光峽穀裏，現在峽穀被灰色風暴圍著，風裏全是‘褪色粒子’，進去的人都說‘眼睛看什麽都是灰的，連方向都分不清’，已經有兩個守護者被風暴卷走了，還沒找到。”
    小雅說著，從口袋裏掏出張紙條，上麵是阿極發的坐標，字跡本來是黑色，現在變成了淡灰色，有些地方因為她手出汗，還暈開了，“阿極說，隻有主世界的月光球能穿透灰色風暴，因為月光球的能量是‘無界色’，不會被褪色粒子影響……”
    “月光球？” 小宇突然站起來，懷裏還抱著那個銀白色的月光球 —— 之前球身亮閃閃的，現在也沒那麽亮了，像蒙了層薄紗，銀輝變得柔和，但還能看清裏麵的畫麵，“是不是我的這個？阿極哥哥在球裏跟我說過話！他說月光球能看到所有世界！”
    林建國拿著那個舊懷表走過來，懷表的金屬殼沒了之前的光澤，變成了淺銀色，表盤裏的光更是隻剩淡淡的一圈，之前十五種顏色的光帶繞著表盤轉，現在混在一起，像一團灰色的霧氣，連指針都快看不清了。他把懷表放在石桌上，表盤的灰光跟院子裏的氛圍融在一起，更顯壓抑。
    “當年我和博文做錨點實驗時，在筆記裏提過‘色彩錨點’。” 他翻著手裏的舊筆記本，書頁泛黃，上麵的字跡是藍墨水寫的，現在也變淺了，有些地方甚至要看不清，“每個世界都有自己的‘色彩根’，就像花要靠根吸水才能開花，世界要靠色彩根維持顏色。現在新加入的世界錨點頻率不匹配，把咱們的色彩根給‘扯’了，顏色才會掉。阿極說的極光晶體，就是‘色彩中樞’，能把所有世界的色彩根串起來，像用線把珠子串成項鏈，這樣顏色就不會掉了。”
    “那我們得去第八個世界找極光晶體！” 小宇抱著月光球，走到林峰麵前，球身的銀輝映在他臉上，讓他灰撲撲的臉色稍微好看了點，“林哥哥，我跟你一起去！月光球在我手裏能亮得更久，上次在深海峽穀就是它幫我們找到聲波晶體的，這次肯定也能幫阿極哥哥！”
    林峰看著小宇，孩子的眼睛裏雖然還有點紅，但透著堅定，手指緊緊抱著月光球，指節都有點發白。他摸了摸小宇的頭，感覺孩子的頭發沒之前軟，有點澀，像沒洗幹淨似的 —— 連頭發的質感都變了，可見褪色的影響有多深。
    “好，我們一起去。” 他點點頭，轉頭看向李津，“你和小雅留在主世界，用現有的晶體做‘臨時色彩劑’，先穩住院子裏的植物，還有醫療點的設備，別讓顏色掉得太快。張姐那邊肯定還需要幫忙，王爺爺他們要是連設備的感覺都沒了，康複訓練就白做了。”
    “我知道。” 李津從背包裏掏出個小瓶子，裏麵裝著淡灰色的液體，晃一下能勉強看到點淡紫色的影子，“這是‘褪色顯色劑’，我用月光球的粉末調的，遇到灰色風暴會變亮，遇到極光晶體會變綠 —— 你帶著，別像上次在深海峽穀一樣，差點找錯方向。”
    她又從背包裏拿出個油紙包，裏麵是極光世界之前寄來的冰糖 —— 本來是透明的，現在有點發霧，像蒙了層灰，“這是阿極之前寄的極光冰糖，之前放嘴裏涼絲絲的，能提神，你帶著路上吃，別像上次去第三個世界一樣，忘了吃飯，餓肚子沒力氣。”
    林峰接過油紙包，捏了顆冰糖放進嘴裏 —— 果然，之前像含著塊小冰塊，涼絲絲的甜，現在隻有淡淡的涼，甜味幾乎嚐不出來，像含著塊沒味道的石頭，心裏更確定，褪色已經影響到味覺了。
    “我們第三個世界能幫忙！” 通訊器裏突然傳來阿澤的聲音，帶著點急，背景裏能聽到風聲，“小艾已經把陽光晶體磨成粉了，裝在小袋子裏，陽光粉能暫時照亮灰色風暴，你們撒在風暴裏，就能看清路。雖然晶體粉也有點褪色，沒之前亮，但總比摸黑強！”
    “我們的青草晶體也能幫忙！” 小滿的聲音跟著傳來，有點弱，像隔著層東西，“我煮了青草水，裝在噴霧瓶裏，噴在身上能擋住一部分褪色粒子，雖然效果沒之前好，但能讓你們少受點影響……”
    小宇抱著月光球，走到院子中央，球身的銀輝突然亮了點 —— 不是之前那種柔和的亮，而是帶著點穿透力的亮，像黑暗裏的小燈。他輕輕晃了晃球，球裏的銀輝慢慢轉起來，映出極光峽穀的畫麵：灰色的風暴圍著峽穀，風裏卷著淡灰色的粒子，峽穀深處隱約能看到一點綠色的光，應該就是極光晶體。
    “阿極哥哥，我們來幫你了！” 小宇對著月光球喊，聲音雖然有點顫，但很堅定。
    月光球的銀輝越來越亮，在院子中央擰出個漩渦 —— 不是之前那種彩色的漩渦，而是淡銀色的，風從漩渦裏吹出來，帶著股涼絲絲的灰味，不像其他世界的風有明確的味道（蜂蜜味、柑橘味、海味），這個味道像剛掃過的老房子，有點灰塵的澀，又有點涼，吹在臉上，像摸了把灰布。
    “走吧。” 林峰拉著小宇的手，孩子的手心有點汗，卻很有力。小宇跑了兩步，鞋帶散了，雪地靴在地上踩了個趔趄，林峰趕緊扶住他，幫他係好鞋帶 —— 之前小宇能自己係，現在可能因為著急，手指有點抖，係了兩次都沒係好。
    “林哥哥，我們一定會找到極光晶體的，對不對？” 小宇抬頭看他，眼睛裏的銀輝映著月光球的光，像兩顆小小的月亮。
    “對。” 林峰點點頭，幫他把外套的拉鏈拉好，“我們會讓所有世界都恢複顏色，讓花茶重新變成紫色，讓陽光晶體重新變成銀橙色，讓你能再嚐到甜甜的冰糖。”
    小宇笑著點頭，抱著月光球，率先朝漩渦跑過去。淡銀色的漩渦裹住他的身影，慢慢變小，林峰跟在後麵，走進漩渦的瞬間，他回頭看了眼院子 —— 灰蒙蒙的植物，灰粉色的花瓣，淺灰色的設備箱，還有李津、陳陽、小雅、林建國站在門口，朝他揮手，他們的衣服顏色也有點淡，像老照片裏的人。
    他心裏默念：等我們回來，就把顏色都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