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了後山。
    蘇婉在冰冷的溪水裏反複浸泡著紅腫刺痛的手指，直到麻木感取代了灼痛，才哆嗦著收回手。她借著月光，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粒“潤脈丹”。
    丹藥僅有米粒大小，卻圓潤無瑕，散發著柔和的白光和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草木清香，與她之前見過的任何丹藥都截然不同。僅僅是聞一下，她體內那因恐懼和寒意而滯澀的靈力，都似乎活躍了幾分。
    她不敢怠慢，按照仙尊吩咐，用溫水送服。
    丹藥入腹即化，一股溫潤平和的藥力如同初春的暖陽，瞬間擴散至四肢百骸。這股藥力並不霸道，卻異常精純持久，細致地滋養著她被冰芯草寒氣凍傷、又因仙尊威壓而震顫的經脈。那火辣辣的疼痛如同被溫柔的手掌撫過，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舒暢和溫暖。
    不過片刻，她手上的紅腫竟也消退了大半，隻餘下些許淡淡的紅痕。
    “這就是高階丹藥的效果嗎……”蘇婉看著自己的手，心中震撼無以複加。與之相比，她那些靈食的效果，顯得何其粗糙和微弱。
    她小心翼翼地將玉瓶收進懷裏最貼身的地方，這不僅是療傷聖藥，更像是一道護身符。
    這一夜，蘇婉輾轉難眠。仙尊降臨的恐怖場景、那碗兵行險著的冰羹、以及最後這瓶意味不明的丹藥，在她腦中反複上演。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那潤脈丹的藥力依舊在體內緩緩流轉，撫平了她肉體的創傷，卻撫不平心中的波瀾。
    清晨，她幾乎是硬著頭皮，照常出攤。
    她不知道經過昨天那番動靜，還會不會有人敢來。更不知道，仙尊的態度，在外人眼中究竟會被解讀成什麽樣子。
    然而，現實卻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
    天剛亮，山路那頭便出現了人影，而且比以往任何一天都多，黑壓壓的一片！他們看到完好無損的“五味齋”和正在生火的蘇婉時，明顯都鬆了一口氣，隨即臉上便露出了極其複雜的神色——好奇、敬畏、探究，甚至是一絲諂媚。
    “蘇師姐！您沒事吧？”
    “師姐您昨天可嚇死我們了！”
    “仙尊他老人家……沒為難您吧？”
    人們圍攏上來，七嘴八舌，卻都不敢靠得太近，語氣小心翼翼，帶著前所未有的恭敬。
    蘇婉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昨天那毀天滅地的威壓雖然短暫，但恐怕小半個外門都感受到了。仙尊離去時並未刻意遮掩，自然有人看到。而她現在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本身就是一種最強大的信號。
    她定了定神，盡量讓表情看起來平靜：“多謝各位師兄師姐關心，我沒事。仙尊隻是……詢問了幾句關於食材的話。”她含糊其辭，將驚心動魄的過程一語帶過。
    眾人聞言，臉上敬畏之色更濃。仙尊親自垂詢？這得是多大的臉麵？！
    就在這時，人群後方傳來一陣騷動。幾個穿著執事弟子服飾的人擠了進來。為首的，赫然便是前幾日來勢洶洶要帶蘇婉去問話的那位黑麵執事！
    王師弟幾人頓時緊張起來，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然而，那黑麵執事此刻臉上卻毫無之前的冷厲，反而堆起了極其不自然的、甚至有些局促的笑容。他走到攤位前，竟對著蘇婉微微拱了拱手，語氣客氣得近乎討好：
    “蘇……蘇師妹，早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蘇婉也是心中詫異，麵上卻不顯，淡淡回禮：“張執事早。”
    黑麵執事搓了搓手，幹笑兩聲：“這個……前幾日呢，是師兄我辦事魯莽，聽信了些片麵之詞，對師妹多有得罪，還望師妹千萬不要往心裏去。”他說著，目光下意識地瞟了一眼淩雲殿的方向，額角似乎有細微的汗珠滲出。
    “師兄也是依規矩辦事，弟子明白。”蘇婉平靜道。
    “哎哎，師妹深明大義！”黑麵執事如蒙大赦，臉上的笑容自然了些，“師妹在這後山經營……呃，研究靈食，造福同門，乃是好事。日後若還有什麽需要，或是有什麽不長眼的人前來叨擾，師妹盡管來執事堂尋我！”
    這話，幾乎是公然表態，劃下了庇護的範圍。
    周圍弟子一片嘩然，看向蘇婉的眼神徹底變了。執事堂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這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多謝張執事。”蘇婉心中了然，再次道謝。她知道，這是仙尊那瓶丹藥和昨日降臨所帶來的餘威。
    黑麵執事又客氣了幾句，這才帶著人離去，背影甚至顯得有些倉促。
    執事堂的人剛走，人群再次分開。這次來的，是雜事坊那位售賣靈穀靈麥的師姐和那個賣肉的壯漢攤主。
    兩人臉上都帶著熱情洋溢的笑容，手裏還提著東西。
    “蘇師妹！哎呀，師姐我給你送新磨的靈麥粉來了！最好的頭道粉！”靈穀師姐將一大袋明顯超出份量的麵粉放下。
    “還有我！蘇師妹，這是今早剛宰的嫩羔羊，最好的裏脊肉，還有一副上好的筒子骨，留著給你熬湯！”肉攤壯漢將一大塊鮮紅的羊肉和一堆骨頭哐當放在石板上，聲音洪亮，“以後師妹你要什麽肉，隻管開口，俺老周給你留最新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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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的態度比之前又熱絡了十倍，帶著明顯的投資和結交意味。
    蘇婉看著眼前這堆遠超約定的食材，心中感慨萬千。一日之間，天地變幻。
    她沒有推辭，笑著收下，並按照市價付了靈石。兩人推辭不過，隻好收下，態度卻愈發恭敬。
    有了充足且優質的食材供應，再加上眾人那幾乎要將她攤位擠爆的熱情，“五味齋”的生意達到了空前火爆的程度。收入靈石的速度，快得讓她眼花繚亂。
    她忙碌著，應對著前所未有的客流量，心中卻異常清醒。
    她知道，這一切的根基，都來自於昨日那位仙尊莫測的態度。這“靠山”看似巍峨，實則虛無縹緲，全憑對方一念之間。
    她必須更快地提升自己，真正站穩腳跟。
    夕陽西下，收攤之後，蘇婉沒有立刻回屋。她拿出那瓶潤脈丹，又服下一粒，感受著藥力滋養經脈的同時，盤膝坐下，嚐試引導體內那絲日益壯大的靈氣流。
    或許是因為潤脈丹的效果，或許是因為心境的變化，這次修煉，她感到格外順暢。那絲棉線粗細的靈氣流歡快地自行運轉著，甚至能微弱地牽引周圍天地間稀薄的靈氣向她匯聚。
    效率，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
    她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堅定。
    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
    唯有自身的力量，才是永恒不變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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