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窺探，卻隔絕不了蘇婉心中燃燒的火焰。那惡毒的流言並未讓她消沉，反而像一記鞭子，抽醒了她內心深處對力量的渴望。她將所有雜念摒棄，心神沉入體內，全力引導著那已壯大至極限的靈氣流，向著凝氣期一層的壁壘發起一次又一次的衝擊。
    潤脈丹精純的藥力化開，如同最忠誠的援軍，滋養著略顯疲態的經脈，支撐著這場艱苦的攻堅戰。靈氣流奔騰咆哮，撞擊在那層無形的障壁上，發出隻有她自己能“聽”到的轟鳴。每一次撞擊，都帶來經脈撕裂般的劇痛，識海也隨之震蕩。
    汗水浸濕了她的鬢發和衣衫，臉色因巨大的消耗而變得蒼白，但她的眼神卻亮得驚人，裏麵沒有絲毫猶豫和退縮。她想起了後山獨闖霧穀的生死一線，想起了丹堂步步緊逼的陰狠，想起了那些輕蔑鄙夷的目光……這些畫麵非但沒有讓她分心，反而凝聚成一股不屈的意誌，匯入那奔騰的靈氣洪流之中。
    “給我……破！”
    在心中一聲無聲的呐喊下，凝聚了全部精氣神和意誌的靈氣流，如同蓄勢已久的洪水，終於找到了堤壩最脆弱的一點，悍然衝撞而去！
    “轟——！”
    仿佛驚雷在體內炸響，那層堅固的壁壘應聲而碎！
    刹那間，一種前所未有的通暢感傳遍四肢百骸。原本局限於幾條主脈的靈氣流，此刻如同決堤的江河，洶湧地衝入更多細微、未曾開拓的支脈之中，帶來一種細微卻清晰的開拓之痛，緊隨其後的，則是難以言喻的舒暢與強大感。
    天地間的靈氣仿佛受到了牽引，自發地、緩慢地向她周身匯聚，透過皮膚，融入經脈，匯入那已然質變、更加凝實粗壯的靈氣流中。她的五感在瞬間變得敏銳了許多，甚至連屋外夜風吹過瓦片的細微聲響都清晰可聞。
    凝氣期，一層！
    成了！
    蘇婉緩緩睜開雙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隨即內斂。她長長地吐出一口帶著微弱汙濁之氣的濁息，感受著體內奔騰不息、遠超從前的力量，一種踏實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雖然隻是修仙之路最微不足道的第一步，但對她而言，意義非凡。這代表著她真正踏入了修行者的門檻，擁有了更快的靈氣恢複速度，更強的身體素質，以及施展一些最基礎法術的可能。在這危機四伏的環境中，每一點實力的提升，都是活下去的資本。
    她仔細體會著突破後的變化，直到天色微亮，才收斂氣息，整理了一下儀容。突破的喜悅被她小心地藏在心底，臉上恢複了一貫的平靜，甚至因為修為的精進，這份平靜更添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底氣。
    然而，當她如同往常一樣，準時來到整理舊籍的小院時，明顯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比昨日更加凝滯。
    孫芸已經到了，卻沒有像往常那樣站在顯眼處，而是遠遠地靠在廊柱的陰影裏，抱著胳膊，目光低垂，似乎刻意避免與蘇婉對視。當蘇婉走近時，她能感覺到孫芸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下。
    “孫師姐。”蘇婉依慣例打招呼。
    孫芸含糊地“嗯”了一聲，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依舊沒有抬頭，隻是飛快地指了指地上幾個新送來的箱子：“今天……整理那些。清單在箱蓋上。”說完，竟像是躲避什麽似的，轉身快步走到了院子的另一頭，拿起一把掃帚，心不在焉地掃著早已幹淨的地麵。
    蘇婉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了然。流言的威力正在顯現。孫芸顯然聽到了那些風言風語，並且受到了影響。她或許不相信，或許半信半疑，但無論如何，她選擇了疏遠，以避免引火燒身。那瓶丹堂的“養顏丹”，顯然比她預想的更有分量。
    蘇婉沒有說什麽，默默走到箱子前，拿起清單開始核對。她理解孫芸的處境，一個內門雜役，夾在丹堂的壓力和韓長老的默許之間，選擇明哲保身是最常見的做法。
    院內的其他幾個雜役，表現更加明顯。他們彼此之間低聲交談，眼神卻時不時瞟向蘇婉，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和疏離。當蘇婉需要搭把手搬運沉重的書箱時，離她最近的兩人竟不約而同地別開臉，假裝沒看見，直到蘇婉自己費力地將箱子拖到位置。
    一種無形的孤立之牆，正在她周圍悄然築起。
    蘇婉麵不改色，依舊專注於手中的工作。她仔細地清理著書籍上的汙漬，檢查著蟲蛀和破損，登記造冊。動作不疾不徐，神態專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甚至能分出一絲心神，感受著突破後帶來的變化。指尖拂過書頁時，對紙張的質地和細微紋理感知得更加清晰；長時間彎腰勞作，腰腹的酸痛感也減輕了許多；連呼吸都似乎變得更加綿長有力。
    實力的提升是真實的，流言的傷害是虛幻的。孰輕孰重，她分得清。
    晌午吃飯時，情形更是明顯。雜役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分享著從家裏帶來的或從膳堂買來的食物，談笑風生。而蘇婉獨自一人坐在角落的石階上，啃著硬邦邦的靈穀饃，沒有任何人靠近，也沒有人與她交談。她像是一座被無形力量隔絕開的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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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平靜地吃完，喝了幾口清水，然後起身，繼續下午的工作。
    這種徹底的孤立並未持續到傍晚。一個負責給各院送信的低階弟子跑進院子，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最後落在獨自忙碌的蘇婉身上，喊道：“哪位是蘇婉蘇師姐？”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目光齊刷刷地聚焦過來。
    蘇婉直起身：“我是。”
    那弟子跑過來，遞給她一個樸素的小布袋：“韓長老命我送來的，說是您之前整理的幾份輿圖筆記很有用，這是給您的賞賜。”
    聲音不大，但在寂靜的院子裏格外清晰。
    蘇婉接過布袋，入手微沉。她打開一看，裏麵是五塊瑩潤的下品靈石，以及一小包用油紙包著、散發著清甜靈氣的“蘊靈蜜棗”。
    “多謝長老賞賜。”蘇婉對著經閣主殿的方向躬身行禮。
    那弟子傳完話便跑了。
    院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雜役，包括躲在遠處的孫芸，都怔怔地看著蘇婉手中那個布袋，臉上充滿了震驚、羨慕，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韓長老親自派人送來賞賜！這無疑是對那些“狐媚惑人”流言最有力的回擊！
    蘇婉平靜地將布袋收好，仿佛這隻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繼續低頭清理書籍。
    然而，那堵剛剛築起的孤立之牆，在這一刻，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幾個之前對她避之不及的雜役，眼神開始閃爍，似乎在重新權衡。
    孫芸遠遠地看著蘇婉沉靜的側影，握著掃帚的手緊了緊，眼中閃過一絲掙紮，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流言如風，來得快，或許去得也快。但真正能定風波的，終究還是實力與價值。
    蘇婉知道，韓長老這看似隨意的賞賜，既是認可，也是一種無聲的庇護。而她剛剛突破的修為，則是她麵對一切風浪，最堅實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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