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治周辰成功的消息，如同投入滾油中的一滴冰水，在清虛宗內炸開了鍋。蘇婉的名字，連同“靈廚”二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力度，席卷了宗門的每一個角落。
    最初的幾天，丙三庫房幾乎成了比宗門正殿還要熱鬧的地方。前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目的五花八門。
    有真心求教的，多是些在丹道上遇到瓶頸、或是自身或親友患有丹石難醫的古怪雜症的弟子，他們眼中帶著期盼，言辭懇切。
    有純粹好奇的，想親眼看看這個能以“廚藝”治好親傳弟子的雜役是何方神聖，目光中充滿了打量與探究。
    更有甚者，是抱著攀附或是試探的心思而來，言語間或明或暗地打探她的“秘方”來曆，或是代表某些勢力拋出橄欖枝，許以重利。
    “蘇師妹，在下器堂張猛，聽聞師妹妙手，特來求一碗能固本培元的靈膳，價格好說！”
    “蘇師姐，我道侶前年傷了神魂，至今時好時壞，丹堂的養魂丹吃了無數也不見起色，求您發發慈悲……”
    “蘇婉師妹，我乃天權峰執事門下，師祖對師妹的靈膳之術頗感興趣，不知可否移步一敘？”
    庫房外時常圍著一圈人，擾得蘇婉根本無法靜心整理玉簡，甚至連日常的修煉都受到了嚴重幹擾。她試圖解釋自己並非醫師，所學有限，但狂熱的情緒和“親眼所見”的成功案例，讓她的解釋顯得蒼白無力。
    更讓她心煩的是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窺視目光。她能感覺到，有不止一股神識，時常若有若無地掃過丙三庫房和她的小屋，帶著審視、算計，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惡意。丹堂絕不會就此罷休，這盛名之下，潛藏著無數暗礁。
    “蘇師妹，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張禾趁著人少的間隙溜進來，臉上帶著擔憂，“你現在就像那夜空裏的明月，太顯眼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蘇婉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眉心，看著桌上堆積的、因被打擾而進度緩慢的玉簡分類筆記，歎了口氣：“我知曉。隻是沒想到，反響會如此……劇烈。”
    她原本預料到會引人注目，卻沒想到幾乎是引起了轟動。這超出了她“低調發育”的預期。
    “得立個規矩。”蘇婉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斷，“不能再這樣來者不拒了。”
    她找到趙執事，陳明情況。趙執事對此似乎早有預料，並未多言，隻是默許她在丙三庫房外院一角，劃出一小塊地方，用於接待訪客，並派了一名常隨弟子暫時幫忙維持秩序。
    次日，一塊簡陋的木牌立在了丙三庫房的院門口，上麵以清秀卻堅定的字跡寫著幾條新規：
    “問膳須知：
    一、每日巳時至午時，接待三位問膳者，過時不候。
    二、非疑難雜症、丹石無效者，不予接待。
    三、需如實陳述病情根源、過往診治，不得隱瞞。
    四、靈膳非萬能，效果因人而異，恕不保證。
    五、酬勞不拘靈石，可用等值罕見食材、雜學玉簡或古籍殘頁交換。
    ——蘇婉 立”
    這五條規矩一出，院門外頓時一片嘩然。
    “每日隻接待三人？這也太傲氣了吧！”
    “還要是疑難雜症？丹石無效？這條件也太苛刻了！”
    “酬勞還能用破爛玉簡換？這蘇婉搞什麽名堂？”
    “我看就是徒有虛名，怕露餡，所以才立這麽多規矩！”
    抱怨、質疑、嘲諷的聲音不絕於耳。不少人覺得蘇婉是故意拿喬，擺架子。原本熙攘的人群，瞬間散去大半，隻剩下少數真正走投無路或心思各異者還在觀望。
    世界，似乎瞬間清淨了不少。
    蘇婉站在庫房門口，看著外麵明顯稀疏的人群，臉上並無喜怒。立規矩必然會得罪人，也會引來更多非議，但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在保全自身、維持修煉與研究的同時，又能有限度地幫助他人、實踐所學的最佳方法。
    第一個按照規矩前來的是一位麵容憔悴、氣息虛浮的內門女弟子。她卡在築基初期瓶頸多年，嚐試多種丹藥衝擊皆告失敗，反而傷了經脈，如今修為隱隱有倒退跡象。
    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而來，按照要求，詳細講述了自身情況，甚至拿出了以往服用過的丹藥清單。
    蘇婉仔細聆聽，靈覺悄然感知著對方體內靈力那晦澀不暢的流轉。她沉吟許久，並未立刻開出“藥膳”，而是先詢問了對方的功法屬性、日常修煉習慣，甚至包括飲食偏好。
    女弟子雖覺奇怪，但仍一一作答。
    最終，蘇婉為她定製了一份為期七日的“溫脈養靈粥”食譜，主材是幾種性極溫和、善於滋養修複經脈的低階靈植，並詳細交代了熬煮的火候與服用時辰。酬勞是一塊記載著某種古老釀酒法的殘破玉簡。
    “這……如此簡單？”女弟子看著食譜，有些難以置信。上麵的材料，甚至不如一些滋補丹藥珍貴。
    “師姐鬱結不在靈力多寡，而在經脈不堪重負，需先養後通。此粥貴在持久溫和，潤物無聲。七日後再看。”蘇婉平靜解釋。
    女弟子將信將疑地離去。
    接下來的兩位問膳者，情況也各有不同，蘇婉皆是根據其獨特性，給出了針對性的食補建議，而非千篇一律的猛藥。
    立規矩的第一天，就在這種略顯冷清和質疑的氛圍中度過。
    入夜，蘇婉點亮油燈，開始翻閱那塊作為酬勞的釀酒玉簡。雖然殘破，但其中一些關於穀物發酵與靈氣融合的古法思路，卻讓她眼前一亮，似乎對處理某些特定靈植有所啟發。
    名聲是把雙刃劍。它帶來了困擾與危險，但也如同一個過濾器，幫她篩選出了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和可能蘊含知識火花的“報酬”。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吹動燈焰，光影搖曳。
    盛名之下，是更需如履薄冰的謹慎，與堅定不移的本心。
    她知道，真正的風波，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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