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在黑暗的深淵邊緣沉浮，每一次試圖掙紮，都牽扯起全身撕裂般的劇痛。蘇婉感覺自己像是一片狂風中的落葉，隨時可能被徹底撕碎。經脈如同被烈火燎原後又遭冰封，殘破不堪，靈力涓滴不剩，連維持最基本的生命體征都顯得艱難。
    唯有一絲清涼堅韌的氣息，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細線，牢牢係著她即將渙散的神識。那是淨煞白蓮殘留的清靈之氣，在她無意識中，自發地護住了她的心脈。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是一瞬，也許是漫長的一晝夜，一陣壓抑的、帶著哭腔的呼喚將她從徹底的沉淪中拉回。
    “蘇師姐……蘇師姐你醒醒……你別嚇我……”
    是林萱的聲音。她按照計劃逃離後，終究放心不下，又壯著膽子摸了回來，看到的便是蘇婉如同破布娃娃般癱軟在石壁下、氣息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的景象。
    蘇婉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野裏是鍾乳石模糊的磷光和林萱那張寫滿驚恐與淚痕的臉。她想開口，喉嚨裏卻隻能發出嗬嗬的氣音，帶著濃重的血腥味。
    “師姐！你醒了！”林萱喜極而泣，手忙腳亂地想要扶她，卻又不敢觸碰，生怕加重她的傷勢。“你……你怎麽樣？那煞蟒……”
    蘇婉微微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自己暫時死不了，又費力地抬了抬手指，指向自己的儲物袋。
    林萱會意，連忙幫她取下儲物袋。蘇婉凝聚起最後一點精神，引導著神識，從中取出了那株來之不易的淨煞白蓮。
    白蓮一出，清靈之氣彌漫開來，連周圍濃鬱的煞氣都為之退避三舍。林萱隻覺得精神一振，連帶著對蘇婉傷勢的擔憂都減輕了幾分。
    “師姐，你要服用這個嗎？我幫你……”林萱說著就要去摘取花瓣。
    蘇婉再次搖頭，眼神堅決。她現在的身體，就像一口布滿裂痕的破鍋，直接灌入淨煞白蓮這等霸道的清靈之力，非但無益，反而可能加速崩潰。
    她需要“調和”，需要“鋪墊”。
    她的目光掃過儲物袋，神識艱難地牽引出幾樣東西：一小截之前用來療傷、所剩無幾的地脈根，幾滴回靈靈露，還有……那枚從紫鱗煞蟒頭頂鼓包處、被她指風刺破時意外沾染並收集到的一絲、精純卻狂暴的星辰煞氣本源！這東西極其危險，但此刻，或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她示意林萱將玉臼拿來。
    看著蘇婉連抬手都困難，卻依舊堅持要親自調配，林萱眼中充滿了不解，但還是依言照做，並將材料按照蘇婉眼神的指示放入玉臼中。
    蘇婉閉上眼，不再依靠視覺和動作，而是將全部的心神沉入“靈廚之心”的感知中。她的神識如同最細微的觸手，纏繞上玉臼中的材料。
    地脈根的溫厚，回靈靈露的滋養，淨煞白蓮的清靈，以及那絲煞氣本源的狂暴……四種性質迥異、甚至彼此衝突的能量，在她瀕臨崩潰的邊緣，被一股不屈的意誌強行聚攏。
    她沒有力氣去研磨，去灌注靈力。她隻是“看”著它們，用那殘存的神識，一遍又一遍地“撫過”它們的靈性，傳遞著“平衡”、“共存”、“新生”的意念。
    這不是煉製，更像是一種祈禱，一種以自身道心為引的共鳴。
    林萱在一旁緊張地看著，隻見玉臼中的材料並未像往常那樣被研磨成膏狀或液體，而是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緩緩旋轉，彼此靠近。地脈根的土黃色、靈露的透明、白蓮的潔白、煞氣本源的暗紫，四種色彩開始交織、滲透，卻並未混合，反而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如同星雲般緩緩旋轉的平衡狀態。
    一股難以言喻的、蘊含著勃勃生機與毀滅氣息交織的道韻，從玉臼中彌漫開來。
    成了！
    蘇婉猛地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極致疲憊後的璀璨亮光。她示意林萱，將玉臼中那團奇異的“星雲”喂給她。
    林萱顫抖著手，用小玉勺舀起那團仿佛擁有生命般緩緩旋轉的物質，小心地送入蘇婉口中。
    “星雲”入口即化，沒有想象中的衝擊，反而如同甘霖般融入四肢百骸。
    下一刻，蘇婉身體劇烈一震！
    溫和的滋養之力與霸道的清靈之氣率先爆發，如同溫暖的潮汐，衝刷著她殘破的經脈，所過之處，帶來令人戰栗的修複感。但緊接著，那絲煞氣本源也被引動，狂暴的能量如同無數細小的刀鋒，在她經脈中竄動，帶來新一輪的撕裂劇痛！
    修複與破壞，淨化與侵蝕，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以她的身體為戰場，展開了激烈的拉鋸！
    “呃啊——！”
    蘇婉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起來，體表時而泛起溫潤的白光，時而浮現暴戾的紫芒，嘴角不斷溢出帶著髒腑碎片的黑血。
    “蘇師姐！”林萱嚇得臉色慘白，想要上前，卻被那股混亂而強大的能量場推開，隻能無助地看著。
    蘇婉的意識再次被拋入痛苦的旋渦。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塊被投入熔爐的廢鐵，正在被反複鍛打、淬煉。舊的、破損的、被煞氣汙染的部分，在毀滅的力量下崩碎、剝離；而新的、純淨的、充滿活力的組織，又在生機的滋養下快速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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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破而後立的過程，凶險萬分，一旦她的意誌先於身體崩潰，便是形神俱滅的下場。
    她緊守著識海中最後一點清明，如同風暴中的燈塔。她回想著自己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從在廢料堆裏尋找希望，到與丹堂周旋抗衡，再到這秘境中的一次次生死搏殺……“靈廚之道”，調和萬物，化腐朽為神奇，其核心，不正是於毀滅中孕育新生嗎？
    她的道心，在這極致的痛苦磨礪下，愈發晶瑩剔透。
    不知過了多久，體內的風暴漸漸平息。
    劇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通透與輕盈。她內視自身，隻見經脈不僅完全愈合，而且比之前拓寬了近乎一倍，呈現出一種溫潤如玉的光澤，其中流淌的靈力雖然微弱，卻精純無比，帶著一絲淨煞白蓮的清靈意韻。之前侵入骨髓的煞氣殘留，已被滌蕩一空。就連損耗的精血，似乎也在那奇異的“星雲”作用下，補充了一絲本源。
    她竟然因禍得福，在瀕死邊緣完成了一次徹底的伐毛洗髓！修為雖然還是煉氣六層，但根基之紮實，靈力之精純，遠非昔日可比！
    蘇婉緩緩坐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體內傳來一陣細微的、充滿力量的劈啪聲。她看著自己恢複如初、甚至更勝從前的雙手，眼中閃過一絲恍然。
    “蘇師姐！你……你沒事了？”林萱驚喜交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蘇婉那副瀕死的模樣還曆曆在目，轉眼間竟已恢複，而且氣息似乎更加沉凝深遠。
    蘇婉點了點頭，露出一絲疲憊卻真實的笑容：“沒事了，多謝林師妹護法。”
    她看向那恢複平靜的暗紫色湖泊，眼神複雜。那紫鱗煞蟒遭受重創，潛入湖底療傷，暫時不會構成威脅。而她也憑借此次機緣，重塑根基。
    這秘境給予她的，遠不止一株淨煞白蓮。
    是時候離開這裏，去探尋更深處，或者……尋找出去的路了。秘境開啟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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