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往生河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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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升通道不再是溫暖的流光托舉,反而成了沉重的枷鎖。青銅門的氣息鑽進骨頭縫裏,蝕骨陰寒。吳境脊背上那個醜陋的烙印每一次搏動,都像有無數冰冷的手在撕扯他的神魂。眼前景象瘋狂閃爍、扭曲:上一刻還是光怪陸離的通道壁障,下一刻就變成了冰冷潮濕的岩洞囚牢,自己枯槁如柴,被鎖鏈貫穿琵琶骨,釘在洞壁上,身下是堆積如山的、散發著時間腐朽氣息的“時砂”。百年的囚禁煎熬,無聲無息,隻有絕望在滋長。
“呃啊!”吳境悶哼一聲,強行運轉《歸元守心訣》。神魂劇震,強行將那恐怖的未來幻象撕碎。冷汗浸透了他殘破的衣衫,右眼那扇冰冷緊閉的“門扉”瞳孔深處,殘留著被煉化成砂的極致痛楚。每一次時空錯亂,都在啃噬他衝擊開心境之門九層巔峰帶來的、來之不易的清明。
通道的盡頭,一片死寂的灰白虛空驟然被撕裂。血色,粘稠得令人窒息的血色,洶湧而出,填滿了視野。一條看不見源頭,望不見盡頭的渾濁血河,橫亙在飛升之路的“終點”。河水無聲流淌,翻湧的不是浪花,而是無數沉浮、扭曲的蒼白麵孔,無聲地嘶吼咆哮著,散發出濃烈的怨恨與不甘。
河畔,一截朽爛的木樁旁,泊著一艘簡陋得隨時會散架的烏篷小船。一個披著破爛蓑衣、頭戴鬥笠的枯瘦身影,佝僂著背坐在船頭,手中握著一柄顏色暗沉、形製奇古的長槳。槳身並非木質,更像是某種凝固的青銅,上麵布滿模糊難辨的蝕刻紋路。
就在吳境的身影被血腥河水映照的刹那,懷中那枚冰冷的青銅鑰匙突兀地震動起來,發出低沉的嗡鳴。與此同時,那擺渡老叟手中暗沉的長槳,竟也發出了完全一致的嗡鳴!兩者仿佛跨越虛空,產生了某種宿命般的共鳴。老叟緩緩抬起頭,鬥笠下並非五官,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混沌黑暗,無聲地“望”了過來。一股源自洪荒的蒼涼死寂,瞬間攫住了吳境的呼吸。
青銅門烙印在脊背灼燒,刺痛鑽心。飛升的牽引之力已然消失,身前是詭異的血河與莫測的擺渡者,身後是充滿汙染與錯亂的通道。退無可退。吳境深吸一口氣,壓下右眼“門扉”瞳孔因凝視那老叟而傳來的陣陣悸動,一步踏出,落向那艘腐朽的小舟。
“叨擾前輩,渡河幾何?”他的聲音在死寂的血河邊顯得格外清晰。
老叟沒有任何回應,混沌的麵孔轉向河麵,手中那柄嗡鳴著的青銅古槳微微一動。
就在吳境一隻腳踏上船頭的瞬間,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那渾濁粘稠的河水深處。一股寒氣毫無征兆地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心髒仿佛被一隻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間停止了跳動——
血河之下,並非淤泥。
是屍骸。密密麻麻,層層疊疊,鋪滿了整個河床,一直延伸到血河那無法窺視的黑暗盡頭。
數百萬?不,或許是千萬!數之不盡的屍體,如同沉眠的軍團,安靜地躺在猩紅的河水中。
每一具屍體的臉…都與他一模一樣!
吳境渾身僵硬,血液凝固在了血管裏。那些“他”,穿著不同時代的服飾,有的古老粗獷,有的則透著未來的冰冷風格,但無一例外,都閉著眼睛,麵容安詳卻又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揮之不去的疲憊與絕望。更讓吳境靈魂顫栗的是,每一具“他”的額頭眉心處,都赫然鑲嵌著一顆眼瞳狀的晶石!
觀天瞳!
那些晶石形態各異,有的布滿裂痕,有的隻剩下空洞的殘骸,有的則閃爍著微弱的、不同顏色的詭異光芒,但核心的形態特征,與吳境左眼的觀天瞳本源如出一轍!數百萬顆“觀天瞳”,如同點綴在屍骸河流中的冰冷星辰,倒映著河麵上唯一站立的、活著的吳境的身影。
時空悖論?平行世界的殘骸?還是…某種無法理解的輪回陷阱?
“這…是什麽?”吳境的聲音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靈魂的震顫。他死死盯著離船頭最近的一具屍體。那具“他”穿著類似玄黃界風格的道袍,隻是樣式更為古樸,額心的觀天瞳隻剩下一個焦黑的坑洞,仿佛被什麽力量硬生生挖去。
老叟依舊沉默,混沌的麵孔似乎轉向了吳境。手中青銅槳的嗡鳴低沉了幾分,槳尖無意識地劃過水麵,攪動著那些蒼白的麵孔,也攪動著河底無數具“吳境”的倒影。
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製地炸開:難道我的每一次嚐試,每一個選擇,最終都隻是為這血河河底,增添一具新的、擁有觀天瞳的“吳境”屍骸?飛升難道是…通往既定終點的囚籠列車?白無垢最後那句“我在原始世界等你”,此刻聽來,竟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嘲諷。
右眼的“門扉”瞳孔猛然睜開一條細微的縫隙,一股無法形容的、源自青銅門本源的冰冷意誌混雜著窺探的欲望,順著目光瘋狂湧向河底,試圖解析這百萬屍骸的“真相”。
刺痛!仿佛億萬根冰針刺入大腦!右眼瞬間布滿血絲。“門扉”瞳孔猛地閉合,流下兩行混合著淡金色光點與青銅色顆粒的粘稠液體。強行窺探引發了反噬,那血河深處蘊藏的“悖論”之力,遠非此刻重傷疲憊的吳境所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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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痛哼著試圖穩住身形時,腳下小舟忽然輕輕一晃。不是水流的波動,更像是…船底的觸碰。
吳境下意識地低頭。
一隻蒼白、浮腫的手毫無征兆地從血紅色的河水中猛地伸出,死死抓住了他踩在船沿的腳踝!那手指冰冷刺骨,力道大得驚人,指甲縫裏滿是河底淤泥般的腥臭汙物。更讓他頭皮炸裂的是,這隻手掌的皮膚紋理、骨節的形狀,與他自己的手…分毫不差!
這隻手,屬於河底那無數具“他”中的一員!
一股無法抗拒的、源自血河本身的恐怖吸力順著那隻冰冷的手掌傳來,仿佛要將他也拖入那永恒的屍骸長眠之中。吳境瞳孔驟縮,體內剛剛穩定下來的修為瘋狂湧動,左眼殘留的觀天瞳爆發出最後的力量試圖解析這詭異的手臂,同時右眼緊閉的“門扉”劇烈震動,來自青銅門的冰冷力量本能地對抗著這股拖拽。
然而,當他的力量與那隻蒼白手臂接觸的瞬間,異變陡生!
指尖觸碰之處,並非血肉應有的溫韌感,反而傳來一種堅硬、冰冷、帶著微弱金屬回音的觸感,像是…敲擊在某種古老的青銅器上!吳境猛地看去,隻見自己右手的指尖皮膚,在與那蒼白手臂接觸的部位,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血色,轉化為一種黯淡、古老、布滿細微銅綠的青銅色澤!皮膚下的血肉紋理正在僵化,一種沉重的、不屬於生命的冰冷感正順著指尖向上急速蔓延!
青銅化?!
這血河之水,這河底的百萬屍骸,不僅能將人拖入永恒的沉眠,更能將接觸者…同化為冰冷的青銅?就像他飛升前在玄黃界接觸到的那些蒼白霧氣?
“滾開!”吳境發出一聲帶著驚怒的嘶吼,體內僅存的開心境之門巔峰的力量轟然爆發,混合著左眼觀天瞳破碎的銀光和右眼青銅門烙印的冰冷寒意,狠狠衝擊向那隻死死鉗住他腳踝的青銅化手臂。
噗嗤!
手臂應聲而斷!斷裂處沒有鮮血,隻有粘稠的黑灰色漿液噴湧而出,散發著更加濃烈的腐朽與怨恨氣息。斷裂的半截手臂依舊死死抓著他的腳踝,斷口處詭異的青銅色急速向他腳踝皮膚蔓延!
吳境踉蹌後退,一腳將那半截還在微微抽搐的手臂踢回血河。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前端一小節已然失去了所有生機與柔軟,變成了一截冰冷、堅硬、散發著微弱金屬光澤的青銅!
血液似乎都在這指尖凝固了。
他猛地抬頭,望向那混沌麵容的擺渡老叟,望向這無盡血河,望向河底那數百萬張屬於自己的、沉睡或“蘇醒”的臉孔。每一個疑問都化作了冰冷的刀刃,懸在頭頂。
飛升的終點為何是往生血河?老叟與青銅門鑰匙的共鳴源自何處?這數百萬具擁有觀天瞳的“我”從何而來?白無垢…又在此間扮演什麽角色?
他目光掠過河底,在一具離水麵稍近、穿著某種奇異金屬材質服飾的“自己”屍體上驟然定格。那屍體的胸口,掛著一個破碎了一半的、極其微小的沙漏吊墜,吊墜的材質…赫然是布滿銅綠與時光侵蝕痕跡的青銅!
與即將前往的時淵界修士背負的時砂漏…材質如出一轍!
寒意,前所未有的寒意,比脊背的烙印更冷,比血河的死寂更深,徹底淹沒了吳境。他站在搖擺不定、仿佛隨時會將他傾倒入屍骸長河的腐朽小船之上,右手指尖的青銅冰冷刺骨,仿佛在提醒他——抵達彼岸並非解脫,而是更深沉絕望的開端。下一具抓住他的屍體,又會穿著怎樣的服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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