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室內，藥水的氣味淡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後餘生的平靜。
    老管家格瑞姆靠在枕頭上，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費恩坐在床邊，手裏削著一個蘋果，動作有些笨拙，卻異常認真。
    “格瑞姆，”費恩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我好像…搞錯了很多事情。”
    老管家微微側頭，溫和地看著他，沒有打斷。
    “我一直在想，要賺很多很多錢，要得到所有人的認可，要把商會做得比父親那時更大、更強…我覺得那樣才是成功，才能證明我自己。”
    他手中的水果刀停頓了一下，“但我差點…差點就因為這些，失去真正重要的東西。”
    他抬起頭，看向老管家，眼中帶著後怕和釋然：
    “那些數字，那些奉承，那些所謂的地位…跟您的安危比起來，什麽都不是。我想要的，不是那些了。”
    老管家渾濁的眼睛裏泛起一絲欣慰的水光，他伸出枯瘦的手，輕輕拍了拍費恩的手背：“少爺…您能這麽想，老爺和我…就真的放心了。”
    “等眼下和莫裏斯子爵談好的這個項目結束，拿到最後這筆分紅。”費恩的語氣變得堅定，“我們就回家。帶著足夠的錢，足夠父親安心休養，也足夠我們好好生活。鎏金城…不屬於我們。”
    老管家用力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許久未見的輕鬆的笑容。
    稍晚些時候，費恩整理好衣冠，再次來到了莫裏斯子爵那奢華的府邸。這一次，他的心情平靜了許多。
    莫裏斯子爵依舊熱情地接待了他，胖臉上堆滿笑容，親自給他倒上昂貴的紅酒：“費恩老弟，今天怎麽有空過來？是項目又有什麽好消息嗎？”
    費恩沒有碰那杯酒，他站得筆直，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子爵大人，我是來向您辭行的。”
    莫裏斯子爵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瞬間又恢複如常，隻是眼底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哦？辭行？老弟這是要去哪裏發財啊？”
    “不是發財。”費恩搖了搖頭，態度誠懇但疏離，“感謝您這段時間的提點和照顧。我仔細考慮過了，鎏金城的生意並不適合我。等手頭這個項目順利完成之後，我打算帶著家人回老家去了。特來向您告別。”
    房間內陷入短暫的沉默。莫裏斯子爵慢慢放下酒杯，手指輕輕敲打著光滑的桌麵，臉上那油膩的笑容收斂了些，變得有些難以捉摸。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費恩，語氣聽起來依舊輕鬆，甚至帶著點惋惜：
    “回老家？費恩老弟，你真的考慮好了嗎？這裏的天地廣闊，以你的‘運氣’和才華，前途不可限量啊。現在收手，不可惜嗎？”
    費恩迎著他的目光，肯定地點了點頭：“考慮好了，子爵大人，謝謝您的好意。”
    莫裏斯子爵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哈哈一笑，擺了擺手，仿佛剛才的審視從未發生過：
    “人各有誌，人各有誌啊！既然老弟你去意已決，那我也不強留了。回去享享清福也好！好啊！”
    他表現得十分大度，甚至起身拍了拍費恩的肩膀：
    “那最後這個項目，我們可得把它做得漂漂亮亮的，給你餞行！”
    “謝謝子爵大人。”費恩微微躬身，“那我先告辭了。”
    “好好好，去吧去吧。”莫裏斯子爵笑容可掬地送他到書房門口。
    直到費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書房門緩緩關上，莫裏斯子爵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冰冷的陰鷙。
    他慢慢走回桌邊，拿起費恩碰都沒碰的那杯酒，緩緩將殷紅的酒液倒在了名貴的地毯上。
    “想走？”他低聲自語，聲音裏充滿了譏諷和一絲殘忍，“上了我的賭桌，輸贏…可不是由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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