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天氣晴朗的午後，夕陽斜照進小院，澤亞正和埃莉諾一起整理著曬幹的草藥，氣氛寧靜。
    突然，他感覺後腦勺被不輕不重地敲了六下。
    澤亞動作一頓，麵無表情地轉過頭，果然看到薇薇安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臉上帶著一種故作高深的笑容。
    她似乎也覺得這舉動有點傻，隨手將一張折疊的紙條塞進他手裏，然後整個人瞬間消失不見。
    澤亞低頭展開紙條，上麵隻寫了一個地址
    安置區周邊最高的那座山，並特意注明要求他獨自前往。
    看著這熟悉的套路，澤亞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他當然知道薇薇安在模仿誰。本就發黑的臉色此刻更是沉得能滴出水。
    他深吸一口氣，轉向身旁帶著些許疑惑望過來的埃莉諾，臉上的表情重新變得溫和，輕聲解釋道：
    “老師找我有點事，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埃莉諾點了點頭，柔聲道：“嗯，路上小心。”
    澤亞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轉身回屋做準備。
    下午六點整，澤亞起身，朝著那座最高的山峰飛去。
    山風凜冽，吹動著他的衣角。他被一股無形的絲線引導著，落在了這片陡峭的崖壁之上。
    薇薇安正坐在崖邊，晃蕩著雙腿，白色的長發被晚風吹拂，肆意飛揚。
    她感應到澤亞的到來，沒有回頭，語氣平淡地開口。
    “你來了。”
    澤亞走到她身後不遠處停下，聲音同樣聽不出情緒。
    “我來了。”
    “你不該來的。”
    “但我還是來了。”
    話音剛落，薇薇安猛地轉過身，臉上哪有一絲一毫的沉重，全是憋不住的笑意，最後幹脆放聲大笑起來：
    “噗，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這對話味兒太衝了！你也是穿越來的！”
    澤亞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嘴角抽了抽。
    薇薇安笑夠了，抬手擦了擦笑出來的眼淚，拍了拍身邊的草地：
    “來來來，別杵著了。坐吧，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雖然咱倆好像都沒哭。來聊一聊關於‘穿越者’的話題。”
    澤亞走到她身邊坐下。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在岩石上拉得很長。
    薇薇安好奇地湊近他：
    “先說說，你是怎麽過來的？經典卡車套餐？”
    澤亞想起當時的場景，揉了揉眉心：
    “額，差不太多。躲過了大卡車，沒躲過它後麵突然變形站起來的‘擎天柱’，被一拳砸死了。”
    薇薇安愣了一秒，隨即爆發出更誇張的大笑，幾乎要在草地上打滾：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在講什麽冷笑話嗎？變形金剛都出來了嗎哈哈哈嗝！”
    她笑了好一陣，才發現澤亞正抬著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
    她的笑聲漸漸減弱，帶著點難以置信的語氣確認：
    “真…真的啊？”
    看到澤亞點頭，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邊笑邊抹眼淚：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這死法也太有創意了吧！比我這邊的離譜多了！”
    好不容易緩過氣，薇薇安才說道：
    “好吧好吧，輪到我了。”
    “我嘛，當年是某一天在教學樓天台上玩，不知道哪個缺德的看見我站邊上，就報警說有人要跳樓。我還在那找是誰呢，警察叔叔就衝上來了，嚇我一跳，腳下一滑，就真掉下去了。”
    她攤了攤手，表情很是無奈。
    “然後呢，眼前一黑一亮，就遇見了一個女神，你應該也遇見過吧？就轉生廳那個。”
    “嗯。”澤亞應道。
    “當時我還懵著呢，那女神一邊翻檔案一邊嘀咕：‘嘖，性格惡劣，活著的時候也沒積啥德，準備投入地獄當惡魔曆練一下吧。’然後她翻開另一頁，當場就變臉了！”
    薇薇安模仿著女神震驚的語氣。
    “‘啊啊啊！不好意思！尊貴的勇者大人！看漏了看漏了！您將蒞臨您忠誠的瑞恩戴爾大陸！’然後我就‘咻’一下過來了。就這麽簡單粗暴。”
    “啊，你沒有什麽補償嗎？”
    澤亞問道。
    薇薇安臉上瞬間布滿怨念：
    “什麽補償？剛穿越的時候我還在腦子裏瘋狂喊‘係統！係統爸爸！金手指！老爺爺！’呢，屁都沒有一個！這一身傳奇級的實力，都是我自己一點一點練出來的！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嗎！”
    她握緊拳頭，似乎想起了那段艱苦卓絕的歲月。
    “……你厲害。”澤亞由衷地說道。
    薇薇安突然警覺地盯著他：
    “等等！你問補償…你不會有金手指吧？”
    澤亞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相告：
    “……有，但我不太清楚具體是什麽。”
    話音剛落，薇薇安瞬間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現在旁邊幾米遠的一棵大樹底下，背對著澤亞，用手指在地上畫著圈圈，周身彌漫著一股濃重得幾乎化為實質的怨念低氣壓。
    澤亞沉默地看著她的背影。
    過了一會兒，薇薇安又瞬間閃了回來，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一拍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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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續繼續！反正後麵的事情你應該都從別處知道得差不多了，建聯邦，打異世界入侵什麽的。”
    “嗯。”
    薇薇安的表情稍微正經了一些：
    “那邊呢，有個最終boss。它已經快把它自己那邊的星球吸幹了，現在就想來我們這邊接著吸。那邊的土地已經完全無法生存，變成了死地。我們的軍隊沒法在那邊長期作戰，隻能把主戰場放在我們世界的裂縫口，被動防守。”
    她歎了口氣。
    “我試過幾次強行衝過去想幹掉它，但都失敗了。我在那個世界被規則壓製，實力最多隻能發揮到傳奇中階左右，在它的主場根本討不了多少好處。它要是敢過來，我在這邊能輕鬆捏死它，但它又不傻。所以就這麽僵著了。”
    “所以高端戰力都不會刻意出動嗎？”
    “嗯，傳奇過去也被壓製得厲害，意義不大。之後我就想啊…”
    她的語氣變得很輕，帶著一種釋然。
    “上去跟他爆了，犧牲我一個，換兩個世界安寧，聽起來挺美好的，不是嗎？性價比多高。”
    澤亞看著她的側臉，認真地說：
    “你是真正的勇者。”
    薇薇安擺了擺手，表情變得滑稽：
    “哎，還沒完呢！當時我就跟愛麗兒說了這個‘完美計劃’，除了我就她最強，以後聯邦得靠她。沒想到她當場就翻臉了，氣得角都冒紫光了，說什麽：‘薇薇安！你敢死試試！你前腳死，我後腳就讓魔族發動反叛，先把人族全殺幹淨！我看這世界還能不能找出下一個勇者來！’你聽聽，這說的什麽話！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澤亞沉默片刻：
    “……她是為你好。”
    薇薇安似乎打開了話匣子：
    “還有還有！之後我半夜偷偷去找奧莉維婭玩，當時她都失神了，我就俏咪咪地跟她說我想解除契約，不想連累她…”
    她做出一個被拎起來的動作。
    “沒想到她當場就把我拎起來直接從龍巢扔出去了！你不知道，那天晚上外麵下著大雪，我在雪地裏躺了半宿，快凍死了，後來還是茜拉把我撿回去的。”
    澤亞聽著這話，情緒翻湧。
    內心：“這家夥在說什麽呢？”
    連忙抬手製止：
    “停停停！你先別說了！信息量有點大，我需要緩一會…”
    薇薇安看著他窘迫的樣子，得意地嘿嘿笑了起來，仿佛惡作劇成功的小孩。
    她拍了拍澤亞的肩膀。
    “這些事情，憋在我心裏好久啦。”
    她的語氣輕鬆，眼神卻飄向了遠方沉落的夕陽，“茜拉和莉莉絲她們我都瞞著呢。那兩個愛哭包，尤其是茜拉，要是知道我動過那種‘一換一’的傻念頭，怕不是要抱著我的腿哭上三天三夜，耳朵都要被她們念叨出繭子來。”
    她聳了聳肩，像是要甩掉什麽不存在的重量，重新將目光落回澤亞身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夾雜著期許和釋然。
    “不過告訴你倒是挺合適的。畢竟，你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懂我的人吧。”
    她笑了笑，那笑容裏少了些平日的戲謔，多了幾分真誠，“所以啊，加油吧，小澤亞。別丟我們穿越者的臉，未來…這副擔子，說不定真得靠你來扛一扛了。”
    之後她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塵，說：
    “好了好了，話就說到這裏了。下次再找你聊天，拜拜嘍，小澤亞。”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便已如同融入暮色般，消失不見。
    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也徹底隱沒在山脊之下，深藍色的天幕上開始點綴起零星的微光。
    夜幕溫柔地籠罩下來，山風也似乎變得緩和。
    澤亞獨自坐在崖邊，望著薇薇安消失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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