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雪夜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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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雪了。
    新年的第一場雪,來的毫無征兆。
    雪落在瓦上、院子裏,沒什麽聲響,卻讓整個世界變得更冷、更白,也更死寂。
    清水坐在窗前,信鴿在桌子上走動,窗外是雪花落下。
    “殺死目標”
    腦海裏翻來覆去滾動著這幾個字,在心海泛起波濤。
    她閉著眼深呼吸,胸口起伏。
    耳邊像是聽見了水曜使的訓詞——
    “任務就是任務。”
    “你們沒有感情。”
    “猶豫就得是死。”
    “別忘了你們的代號是49條人命換來的。”
    清水睫毛顫了顫,呼出的空氣仿佛帶著冰碴。
    半晌,她睜開眼,裏麵隻剩下寒意。
    她慢慢站起來,手摸向了桌上的刀。
    “任務。”
    聲音輕得像咬住了後槽牙。
    她的手握住了刀柄,輕輕抽出了那柄曾經飽飲鮮血的短刀。
    刀在鞘裏被抽出來時,發出短促的、冰冷的“啷”聲,像是最後一絲情分被割斷。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雪氣瞬間灌進來,清水一腳踏進了院子,走向大屋的門。
    玄氣吐出包裹門軸,開門的時候毫無聲息。
    屋裏安靜得要命,能聽見外頭雪落在院子裏的簌簌聲。
    清水沒有急,她把呼吸放得極輕極慢,眼睛適應黑暗,然後打開了碧華的房門。
    她看見碧華在裏麵的床上睡著,側著身子,黑發散在枕上,麵容鬆弛,沒有任何防備。
    那張臉,是平時總要皺眉算錢、與她拌嘴,教訓萊恩的臉。
    此刻卻安安靜靜的,好看得要命。
    萊恩睡在偏房,那邊沒有動靜,隻有輕輕的呼吸聲。
    清水喉頭滾了滾,停了好幾息,眼睛死死盯著碧華的脖子和心口,像在找最幹脆的下手位置。
    手裏的刀在指縫裏被握得嘎吱響。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腳步往前跨了一步,刀鋒微微抬起,冰冷的月光透過窗紙,映在那閃著寒意的刀身上。
    清水的腳步聲幾乎沒有,她慢慢逼近那張床,像捕捉獵物的貓。
    屋子裏有些冷,火盆的光忽明忽暗,但她的手心更冷。
    刀柄在指間輕微顫抖,她卻硬生生用力收緊,指節發出輕響。
    “任務麵前沒有自我,沒有人情。”
    她閉了閉眼,眼皮發澀,喉嚨滾動,像要把過往混著淚水吞下。
    手腕微微抖了抖,她狠狠咬住牙關,呼吸沉得像拉動的風箱。
    “…就是個任務。”
    沒有一點情緒,隻有嘶啞的喘息。
    刀鋒抬高到她的肩膀位置,慢慢對準了碧華的喉口。
    隻要再往前——
    隻要再用一點力——
    她甚至感覺到了那刀刃割破空氣的輕響。
    可是就在這時候,碧華忽然翻了個身。
    動作輕柔無聲,但她手腕上的鐲子輕輕撞到腰裏的什麽東西,發出一聲輕響。
    很熟悉,她聽了三十年的聲音。
    那聲音極輕,卻在這死寂的雪夜裏,像是一根針紮進清水耳朵。
    她渾身猛地一顫,刀刃抖了下,差點失手滑落。
    她輕輕掀開碧華的被子,碧華可能覺得有些冷,稍微蜷縮了一下,卻露出了裏衣腰間那一塊環玉。
    那是自己環佩上遺失的那一塊環玉!怎麽在這裏?
    清水僵住了,手指發白,呼吸一下亂了。
    她幾乎是本能地空出一隻手,顫抖著從懷裏掏出那串環佩,同樣的紋理,同樣的質地,就連每個環玉上的圈紋都一模一樣。
    月光冷冷照下來,白得像刀子。
    手中的環佩,碧華腰間的玉,在月光中拚在一起,像是從未被分開過。
    清水的眼睛慢慢睜大,喉嚨裏像是被什麽卡住。
    她的腦子裏忽然轟地一下,全是雪白的雜音。
    然後記憶像洪水一般湧入。
    十七歲的時候,昏暗的小巷裏,她被幾個混混按在牆上打罵,動手動腳。
    她尖叫,徒勞反抗。
    然後一個人衝進來,抓住混混的手腕,把她護在身後。
    她記得那個顫抖卻毫不退讓的聲音:“滾遠點,我已經報官了!”
    記得他手臂挨的那一刀,鮮血濺了她一臉。
    官府什麽時候來的她不記得,那個人的模樣她不記得,她的環佩就是那時候被混混扯斷,等到拾起才發現少了一塊。
    清水的喉頭發緊,呼吸突然一哽。
    眼眶酸得發疼。
    她盯著眼前眼前冷的不太舒服拉扯著被子的碧華,盯著腰間的那塊玉和自己手中的環佩,一切都明白了。
    碧華是那個人的妻子。
    萊恩是那個人的兒子。
    清水的手劇烈顫抖,手中的刀重若千斤,她咬著後槽牙,喉嚨裏發出一聲幾乎聽不見的嗚咽。
    淚水熱得要命,從眼角滾出來,滴到胸膛,燙得像燃燒的火焰。
    她眼睛紅得嚇人,呼吸亂成一團,胸口起伏得像要爆開。
    喉嚨哽得生疼,心裏一遍遍狂吼:
    “殺啊!”
    “動手!”
    “她是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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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刀就是落不下去。
    麵前那張臉太熟了。
    太讓她心裏發疼。
    眼角掃到那塊玉,和她手裏的環佩貼得天衣無縫,像是活生生在提醒她:
    “這是救命恩人的妻子。”
    “那是他留下的孩子。”
    清水終於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啞吸氣。
    刀尖抖了兩下,發出一聲冷得刺骨的「當」——
    刀掉在了地上。
    那聲脆響在夜裏格外清楚,像是破碎了她心裏最後的防線。
    她抬起袖子猛擦眼淚,可根本擦不幹,反而越抹越亂。
    咬著牙,聲音嘶啞到幾乎聽不見:
    “我怎麽…下得去手啊…混蛋!”
    床上的人被驚動了。
    碧華微微蹙眉,長睫輕顫,慢慢睜開眼。
    兩人四目相對。
    碧華一時愣住,微微起身,目光掠過地上的刀,又回到清水臉上。
    清水喘得發抖,臉上全是冷汗和淚水,眼睛紅得像要滴血,袖子還在臉上胡亂的抹,手裏好像還捏著東西。
    屋裏安靜到極點,連風聲都像被雪壓住了。
    就在這死寂裏,屋外忽然響起一聲冷笑。
    “嗬…果然不出所料。”
    窗戶猛然被一股大力擊開,雪氣灌了進來,吹的地上的火盆閃動幾下,徹底滅了。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慢吞吞響起,陰惻惻如同冰窖吹出的冷氣。
    “水曜使擔心你下不去手,把我派來了。”
    清水猛地抬頭,渾身像是炸開一樣繃緊。
    月光從大開的窗戶外灑進來,院牆上有一塊陰影。
    那兒坐著一個黑衣人,衣擺在風裏微微作響。
    他抱著一柄彎刀,刀柄在肩膀上挨著腦袋,眼神在月光下如同盯住獵物的鯊魚,嘴角帶著一絲像嘲諷又像憐憫的笑意。
    風把雪花吹進屋裏,冰冷、刺骨、殺意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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