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野獸蒼澤,另一個人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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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沒想到,魯炎國的進攻來的如此迅猛。
    原本說好的三天可考慮,可才剛到第二天,魯炎國三個軍團,便開始對孟伽國的邊境地區發起了進攻。
    朝堂上的爭吵直到第三天才出來結果,孟伽國的皇帝不顧反對,執意要答應魯炎國的第一個要求。
    俯首稱臣,然後,獻出女人。
    但沒等孟伽國派出使者,邊境的戰火就通過驛站層層上報,燒進了皇宮。
    皇帝隻好倉促間轉向抵抗,接連派出三批使者試圖和談,卻在五天之後的魯炎國前鋒軍的大旗之下——
    看到了三批使者被掛起的頭顱,迎風滴血。
    魯炎國從始至終想要的,便從來不是女人和財寶,而是孟伽國的土地,和所有。
    …………
    戰爭初期,孟伽國依舊對和平抱有幻想,從王城出發的使者一個接一個倒在了魯炎國的屠刀下,朝堂卻仍舊試圖增加代價,換來和平
    一個月後,孟伽皇帝開始試圖尋求其他國家的幫助,但使者們都是被客氣的留下,熱情的招待,卻從未有過實質的援助。
    直到一個與孟伽世代交好的小國隱晦提醒,孟伽國的朝堂才恍然大悟:
    “我們可以為你們的皇室提供庇護,但如果出兵,下一個遭難的,就是我們了。”
    這一刻,孟伽國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在無退路。
    全麵抵抗由此開始,但實力的差距依舊讓他們節節敗退,一直到退無可退。
    戰爭持續了三年,王城遷了又遷,蒼澤的家也隨著百官和民眾,輾轉逃亡。
    周蠻依舊活著。
    他因為從未放棄的堅決抵抗,被封做“護國大元帥”,統領三軍,抵抗到底。
    鮮血,死亡,侮辱,空城。
    這就是三年裏孟伽國的色調。
    “你們也逃命去吧。”蒼澤看著眼前站著的下人們,疲憊的揮了揮手,嗓音沙啞:“我把能變賣的都變賣了,換了一些夜玉國的錢財,放在了福伯那裏。”
    蒼澤轉過身,這些下人跟隨自己幾年,這已經是自己能做到最好的安排了。“你們去領了,然後各自逃命吧。孟伽國…要亡了。”
    爹娘已經不再年輕了,最近接連的逃難,讓他們老去的身體消耗更大,已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見過了福伯,把這位老人送出了“尚書府”,蒼澤來到了爹娘的房間。
    “外麵怎麽樣了?下人都安排好了嗎?”原本坐在床邊的老人,一見蒼澤進來,便趕緊起身。
    “是的,爹。”蒼澤握住了他滿是皺紋的手,眼睛有點發酸。“娘怎麽樣?”
    老人扭過頭去,似乎不願他看見自己眼中的傷心:“你娘…總是說著想回家…”
    蒼澤的娘——君竹,在不停逃難的路程中染上了疾病。惶惶不安加上疾病很快讓這位老婦人倒了下來,而戰時的藥材又全被王國征收,隻得用各種土方吊命,以至於越來越嚴重。
    蒼澤看著倒在床上,麵如金紙的娘,心中的酸澀無從寄托。他走過去挨著床邊坐下,托起了她的手。
    “蒼澤…你…回來了?”婦人抬起眼皮,現在的她再也沒有小時候嚴厲教導自己的模樣,反倒虛弱的令人心疼。
    “嗯,下朝就回來了,你好些了嗎娘?”蒼澤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細發,白了很多,也變得細軟了很多。
    “戰事…怎麽樣?我們,是不是…又要搬家了?”她的聲音,細若蚊蚋。
    蒼澤根本不敢告訴她,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上朝了。
    盡管自己是工部尚書,但如今八部的尚書侍郎們逃的逃,降的降。除了那些仍在拚命的武將和士兵,整個文官體係,早就崩了。
    “嗯…”蒼澤輕聲說道:“已經開始反攻了。”
    “我今天跟皇上請命還鄉,我們…回家吧…”
    “真的?”躺在床上的君竹,仿佛瞬間獲得了力量,她眼睛猛地亮了起來。
    “不知道家裏的橘子樹還在不在…”
    “水缸的破洞,一直到我們搬到京城還沒補…”
    她呢喃著,回想著,原本以為平淡的日子,此時卻顯得彌足珍貴。
    她突然停下了回憶,扭過頭看著坐在身邊的蒼澤,似乎還有些不確定:“我們真的要回家了嗎……”
    蒼澤鼻子一酸,轉過頭,不動聲色的揉了揉臉。等到再次轉回時,已經掛上了笑意:“真的,娘…我們回家!”
    像從前一樣,仍舊是不停的走。
    隻是這次,他不再向後,而是向前,回到那個被稱為“家”的地方。
    家產已經全部變賣,一輛馬車便拉上了全部的牽掛。蒼澤趕著馬車,車廂裏,是歇息的爹和娘。
    路上逃難的人群對這輛逆流而上的馬車很是詫異,不止一個人勸他們不要回頭,那些魯炎國的人沒有人性的。
    蒼澤隻是搖頭,微笑不語,沉默的揮動馬鞭,向前,再向前。
    去年開始,不知怎麽的,那個兒時的夢境,開始夜夜重現。
    而那個夢中的“蒼澤”,一次一次的問著自己:“還不想醒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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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他每一次都是如此回答,甚至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這麽說。
    他隻是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試圖擺脫自己的控製,掙脫桎梏。
    上一次夢到,是什麽時候來著?
    五天前?還是七天前?“醒來”,是什麽?我不是一直都醒著嗎?
    而且…
    夢中的“自己”,為什麽要跟自己交談,那份心裏的衝動又是怎麽回事?
    無數的問題包圍著蒼澤,周蠻也不在,他也不知道該與誰訴說。
    “嗬…為官這麽久,竟然沒交下一個朋友…”
    他甩了甩頭,將紛亂的思緒拋諸腦後,專注地揮舞著手中的馬鞭。
    越往前走,逃難的人變得越少。不是因為前麵變得穩定,而是因為,前方已經無人可逃。
    魯炎國似乎也不想得到一個空無一人的國家,除了最開始震懾性的屠了幾座城,之後的征服,便顯得仁慈許多。
    如此一來,孟伽國的抵抗便弱了許多,畢竟能活著,誰又想死呢。
    魯炎國許諾,隻要開城投降,保證不傷及性命。但也隻是留下性命,至於屋產,女眷,財物…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了。
    “前麵便是周蠻守護的城市了…不知道他是否還好…”
    蒼澤如此想著,手中的馬鞭不自覺地舞的快了一些。
    千軍城,原本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叫浮州城。
    周蠻帶軍退守這裏之後,便更改了名字,寓意退無可退,誓死不降。
    整座城市幾乎隻剩軍人,這些百敗之軍卻毫無連番敗仗的陰霾,依舊士氣高漲,日夜鞏固著城防。
    “蒼澤?你到這來幹什麽?”聽聞守軍稟報,周蠻急忙從城牆趕了下來,狠狠捶了一下蒼澤的胸口。
    蒼澤笑了笑,兒時的玩伴滿眼血絲,臉上的胡須似乎從未整理過,顯得更加堅毅,氣勢蓬勃。
    “怎麽樣,這裏能守住嗎?”
    蒼澤好奇地打量著仍在城門不停忙碌的軍人們,開口發問。
    “尚書大人,當然能守住。”周蠻身後傳來一個堅定的聲音,蒼澤探出頭,看到了那個年輕的將領。
    將領一身染灰的白袍,甲胄上的破損和刀劍劃痕絲毫掩蓋不住原本的寒光,他笑盈盈的看著蒼澤,接著開口。
    “如果我活著,那自然是守住了。”將領挺了挺胸,眼神銳利無比:“如果我死掉了,至少活著時我沒有退後一步。”
    “所以,無論生死,於我而言,這座城,都是守住了!”
    周蠻把他拉到身前,衝著蒼澤點了點頭:“這便是這座城市,一萬八千名將士每個人的想法。”
    蒼澤眯起了眼,開口問道:“你認識我?”
    年輕將領嗬嗬一笑:“當然,工部尚書大人,朝堂之上的紅人,誰人不知。”
    蒼澤想了半天,仍舊沒想起那人到底是誰,最後無奈地搖搖頭:“抱歉,我想不起來你是誰……”
    將領擺擺手,似乎並未對此覺得不滿。他指了指周圍忙碌的士兵們,輕聲說道:“名字不重要,這些人…死後都沒有名字。”
    蒼澤有些恍惚,他看出那位將領似乎想要離開,手伸直半空,卻想不起來要說什麽。最後所有的話變成了一句疑問:
    “你…叫什麽名字?至少,我想記住你…”
    年輕的將領步伐一頓,抬手擺了擺,腳步再次邁動起來。
    “我叫苗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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