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睚眥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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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經閣的檀香混著夜露的潮氣鑽進窗縫,豬悟能的手指在偷來的試卷上掐出幾個油印子。這是唐三藏剛出的年終考題,《金剛經》批注第三卷,墨跡未幹的紙頁上還留著師傅的朱砂手印。他肥碩的耳垂貼著窗欞,聽著隔壁禪房傳來沙悟淨的鼾聲,心裏暗罵:“卷簾子裝睡倒是一絕,等老子成了佛,定要讓他去守油鍋。”
    懷裏的《檄淨壇豬》硌得肋骨生疼,王勃那篇鬼東西早把他在天河私設“人間天堂會所”、強征川蜀美女的事傳遍三界。更要命的是,文中還提到他改良孟婆湯、往黃泉偷運玫瑰口味的勾當——這要是讓地府捅到天庭,別說淨壇使者的位子,怕是連天河舊部的帥印都得被熔了鑄鍾。
    “媽的,先辦正事!”他摸了摸腰間的天盒,裏麵三瓶玫瑰孟婆湯晃出細碎的響聲。這湯是用廣寒宮月桂花瓣泡的,專門對付記憶頑固的魂魄,當年在天河哄那些被征來的美女喝時,連哭帶鬧的姑娘們喝了都能笑出小梨渦。
    黃泉路的霧像團濃墨,豬悟能在無常亭外現了身。黑無常正靠著紫漆柱子打盹,哭喪棒上的銅鈴結著冰碴。他捏了個訣,肥臉縮成雷公嘴,肚腩收進虎皮裙,九齒釘耙在掌心一轉,硬是扮出個猴模猴樣——雖說尾巴藏得不夠利索,褲腰還鬆鬆垮垮地墜著,但勝在夜色朦朧,黑無常又睡眼惺忪。
    “呔!王勃何在?”他粗著嗓子吼,聲線卻像含著口痰。
    黑無常一個激靈摔在地上,抬頭看見“孫悟空”時,魂兒都快嚇飛了:“大、大聖爺爺!那書生剛在忘川洗了魂,在亭子裏發呆呢。”他哆哆嗦嗦指向亭中背影,青衫上還沾著往生陣的月輝。
    豬悟能踩著碎步晃進亭子,餘光瞥見王勃正背手望著忘川,筆尖在掌心劃著什麽。他突然想起檄文裏那句“豬悟能者,麵似憨豬,心若蛇蠍”,牙根咬得咯咯響,麵上卻堆出笑:“小書生,俺老孫來救你出——”
    “你不是齊天大聖。”王勃突然轉身,目光掃過他鬆垮的褲腰,“當年大鬧天宮的猴子,虎皮裙係在臍上三寸,哪像你這般拖泥帶水?”他頓了頓,鼻尖輕嗅,“還有這玫瑰香……廣寒宮的月桂混著天河弱水,淨壇使者的私貨,倒是比佛經香多了。”
    黑無常的哭喪棒當啷落地。豬悟能的肥臉驟然漲紅,耳尖的絨毛都豎了起來——他竟忘了變聲時該去掉天河仙酒的酒氣!此刻再也裝不下去,法相一收,肚腩直接撐破袈裟紐扣,九齒釘耙“咣當”砸在地上:“好個牙尖嘴利的窮酸!你當黃泉是你寫酸詩的滕王閣?”
    王勃後退半步,後背抵在亭柱上。他看見豬悟能腰間的天盒開了條縫,三瓶暗紅液體在霧中泛著光。想起玉兔說過這孟婆湯能抹除記憶,他握緊斷筆,筆尖卻再無往生陣時的微光——方才在忘川洗魂,文氣已散了七分。
    “黑無常!”豬悟能突然扭頭,“去把孟婆的湯勺拿來,就說本座要替這書生淨淨魂!”
    黑無常沒動。他早聽說淨壇使者在黑市倒騰孟婆湯,此刻見真相敗露,反而冷靜下來:“啟稟使者,按地府律例,抹除記憶需閻羅王手諭——”
    “律例?”豬悟能冷笑,釘耙突然掃向黑無常小腿,“你收了本座三年的玫瑰湯,現在倒講起律例了?”黑無常慘叫著摔倒,哭喪棒滾進忘川,水麵頓時漂起幾片褪色的包裝紙,正是豬悟能私印的“天蓬秘製”。
    王勃趁機要跑,卻被豬悟能一把揪住後領。肥碩的手掌掐住他下巴,指腹的肉褶子擠得他牙關發酸:“喝了這湯,就當沒見過天河的會所,沒寫過狗屁檄文。”瓶口抵住嘴唇時,他甚至能聽見瓶中花瓣的窸窣聲,像極了當年那些姑娘被迫喝湯時的抽泣。
    “不——”王勃掙紮著咬向瓶口,卻被掌風劈中後頸。豬悟能撬開他牙關,暗紅湯汁灌進喉嚨的瞬間,他看見自己在滕王閣揮毫的畫麵正漸漸模糊,《檄淨壇豬》的字跡在腦海裏融化成玫瑰色的霧。最後一眼,他望向忘川水麵,倒映著豬悟能猙獰的臉,以及他腰間露出半截的偷來的試卷,邊角的朱砂手印在霧中格外刺眼。
    “咳,咳……”黑無常爬起來時,正看見豬悟能擦著瓶口的湯汁,盒裏隻剩兩瓶。使者大人的法相又變回肥頭大耳,袈裟歪歪扭扭地係著,腰間的試卷邊角還滴著孟婆湯,把“阿彌陀佛”四個字染成了血色。
    “記住,”豬悟能用釘耙敲了敲黑無常的腦殼,“這書生喝了湯,記性差了些,回頭見了閻王爺,就說他誤闖忘川,魂魄浸壞了。”他瞥了眼地上昏迷的王勃,突然發現書生掌心還攥著半片花瓣,正是他盒裏的月桂——那是嫦娥親手栽的樹,當年在廣寒宮,他曾偷折過一枝。
    霧角聲從奈何橋方向傳來,孟婆的湯鍋泛起紅光。豬悟能又打開剩下的湯,準備繼續給王勃灌下去。
    黑無常爬過去撿起哭喪棒,發現棒頭纏著的包裝紙上多了行血字,正是王勃的筆跡:“豬悟能造假孟婆湯,偷佛經試卷,證據在——”字跡到這裏戛然而止,顯然是灌湯時強行中斷的。他望著遠處的霧,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微弱的呻吟,王勃的指尖正無意識地劃過青石板,留下一道淺紅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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