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玉兔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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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河畔的霓虹還未完全消散,豬悟能摸著圓滾滾的肚皮站在新別墅的台階上,望著賓客散盡的庭院,打了個混著桂花酒氣的飽嗝。
    身後傳來呂不韋的笑聲,他轉身時正看見那胖子用袖口擦拭著鎏金香爐上的指紋,腰間的金桂荷包被油水浸得發亮。
    “今日太白院長題的字,起碼能讓香火錢漲三成。”呂不韋豎起三根肥短的手指,眼睛在月光下眯成兩條金線,“等明日這批書發往三界,咱們的聚寶盆可就真的開鍋咯!”
    豬悟能拍了拍呂不韋的肩膀,鎏金腰帶在腰間繃得直響。
    “多虧你這腦子,要不我哪知道發布會還能賣門票?對了,後院倉庫的書都清點好了嗎?明早卯時就得裝車——”
    “放心,十二車仙紙壓的書,一本都少不了。”呂不韋打了個響指,兩名仙童抬著鎏金茶壺走來,“使者累了一天,快嚐嚐張某人新得的‘醉蟠桃’茶……”
    兩人的對話被夜風吹散在雕梁畫棟間,卻沒注意到廊柱後那道雪白的影子。
    玉兔縮在朱漆柱子後,緊緊貼著翡翠瓦當,紅眼睛裏映著豬悟能腰間晃動的玉牌——那是今早嫦娥姐姐撫著案頭焦枯的月桂,指尖發顫時,他偷偷記下的腰牌紋路。
    三日前,當第一本《我與嫦娥無話可說》擺上廣寒宮前的瓊瑤閣時,玉兔正在給嫦娥研墨。書頁翻動的聲音像冰棱斷裂,她看見嫦娥指尖的朱砂筆突然刺破宣紙,在“月下獨酌”四個字上洇開一團血漬般的墨痕。
    “他們說……說我與吳剛有私。”嫦娥的聲音比廣寒宮的冰棱更冷,“說我用寒桂茶勾欄賣笑……”
    玉兔攥緊了搗藥杵,聽見自己的牙齒在嘴裏咬得咯咯作響。
    此刻他望著豬悟能油光滿麵的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就是這人,把嫦娥姐姐的清譽踩在泥裏!
    發布會現場的喧囂像一鍋煮沸的仙丹。玉兔戴著鬥笠,混在香客裏,假裝認真聽著台上呂不韋的致辭。她的目光卻在別墅後院逡巡:三進院落,最後麵那間掛著“閑人免進”銅牌的青磚房,門口站著兩個打瞌睡的仙童,腰間掛著鎏金鑰匙——就是那裏了。
    “各位請看!這是淨壇使者當年在高老莊用過的九齒釘耙……”豬悟能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玉兔抬頭,正看見那呆子扛著縮小版釘耙在台上炫耀,台下爆發出一陣哄笑。她摸了摸袖中用油紙包著的鬆油,又看了眼天邊漸暗的雲霞——戌時三刻,該動手了。
    子時的天河畔靜得像塊冰玉。玉兔貼著牆根溜到後院,聽見了屋內仙童的鼾聲。她從懷裏掏出一根細長的鐵絲,對著月光晃了晃——這是今早從嫦娥的發簪上拆下的銀飾,此刻正彎成鑰匙的形狀。
    “哢嗒”一聲,銅鎖應聲而開。玉兔閃身進屋,鼻尖立刻撞上一股刺鼻的墨香。借著窗外的月光,她看見整麵牆的書架上碼滿了《我與嫦娥無話可說》,書脊上“豬悟能著”四個燙金字像四根紮眼的銀針。
    “讓你出風頭!”玉兔咬牙切齒,從腰間解下鬆油葫蘆。冰涼的液體順著書脊流下,在地上積成暗褐色的水窪。她摸出懷裏的火折子,手指在葫蘆上輕輕一叩,火苗“騰”地竄起,照亮了她眼底跳動的紅光。
    火苗先是舔舐著書頁邊緣,發出“滋滋”的輕響。玉兔退到門口,看著第一本書騰起橙紅色的火焰,像極了嫦娥打翻胭脂盒時的顏色。火勢蔓延得比她想象中更快,書架“劈裏啪啦”地倒塌,火星濺在梁上的帷幔上,轉眼就織成一片火網。
    “救火!救火啊!”尖嘯聲從遠處傳來。玉兔躲在假山後,看見豬悟能穿著寢衣狂奔而來,胖臉被火光映得通紅。
    那呆子想去抱書架上的書,卻被熱浪掀了個屁股墩,隻能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嚎哭
    “我的書啊!我的別墅!呂不韋你快想想辦法!”
    呂不韋的身影緊跟著衝進來,手裏抱著半壇仙水,卻在看見熊熊烈火後猛地刹住腳步。玉兔看見他的喉結上下滾動,眼神在火場和豬悟能之間來回跳轉,最後竟悄悄往後退了半步——原來這奸商根本不想救火,隻是來看看損失!
    火勢越來越大,新裝修的檀木梁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玉兔看著火舌卷著濃煙撲向二樓的鎏金欄杆,忽然想起嫦娥姐姐常說“因果循環”。或許這場火,就是上天給那些汙言穢語的答複吧?
    “玉兔!你在哪?”遠處傳來嫦娥的呼喚。玉兔猛地轉身,卻看見月光中飄來一片素白的衣袂。她慌忙把空了的鬆油葫蘆塞進假山縫隙,臉上還沾著幾點煙灰——幸好,姐姐沒看見她眼底未消的火光。
    “姐姐,我在這兒。”玉兔蹦跳著迎上去,故意把背對著火場。
    嫦娥的指尖拂過她發燙的臉頰,忽然輕輕歎了口氣:“天河畔的火……隨它燒吧。”
    玉兔渾身一僵,抬頭看見嫦娥望向火場的目光平靜如水,卻在眼角眉梢藏著一絲幾乎看不見的釋然。原來姐姐什麽都知道,卻默許了她的胡鬧。她忽然想起廣寒宮裏那些被撕碎的謠言小報,想起嫦娥深夜獨自在桂樹下垂淚的模樣,心中的戾氣漸漸化作暖流。
    火場傳來“轟”的一聲巨響,最後一根梁木倒塌了。豬悟能的哭聲混著呂不韋的咒罵,被夜風吹得七零八落。玉兔跟著嫦娥踏上歸程,把身後的喧囂都留在了燃燒的夜裏。
    這一晚的天河畔,注定要成為天庭的談資。有人說淨壇使者遭了天譴,有人說大象金櫃坊觸了黴頭,卻沒人知道,在廣寒宮的月桂樹下,玉兔正挨著嫦娥的膝頭打盹,手中還拿著半片沒燒完的書角——那上麵“嫦娥”兩個字,已經被燒成了一片溫柔的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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