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起訴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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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河水聲嗚咽,卷著千年不化的寒冰撞在暗礁上,濺起的水花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銀光。
鬥戰勝佛立在岸邊一塊黑黢黢的礁石上,金箍棒斜插在沙裏,棒身流轉的金光被河霧暈染得有些朦朧。他身後的沙悟淨正低頭擦拭著琉璃盞的碎片——那是他新近從河底淤泥裏打撈上來的殘片,邊角還沾著暗紅色的鏽跡,像極了當年被他失手打碎時濺出的血珠。
“沙師弟,你說這天理院,當真能比天庭靠譜?”孫悟空突然開口,聲音裏帶著金鐵相擊的質感,“當年俺老孫大鬧天宮時,玉帝老兒的淩霄殿都被俺掀了頂,也沒見哪路神仙敢說句公道話。如今換個名頭叫‘天理院’,難不成就能長出火眼金睛?”
沙悟淨把最後一塊碎片放進懷裏,抬手拂去僧袍上的沙塵。
“大師兄修成佛位後,倒比從前多了些顧慮。”他轉過身,月光照亮他脖頸間那串骷髏項鏈,每一顆骷髏的眼窩都盛著細碎的星光,“但總得試試。就像這流沙河,看著風平浪靜,底下的暗流從來沒停過。咱們不先投塊石頭,怎知水有多深?”
河水突然翻湧起來,一隻青灰色的巨龜從水底浮起,背上馱著個褪色的木匣。沙悟淨彎腰接過木匣,打開時裏麵露出一卷泛黃的宣紙,上麵用朱砂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那是他這些年在流沙河底整理的卷宗,記著西天路上遇到的每一個妖精的來曆與罪證。
“你看這奎木狼星,”沙悟淨展開其中一頁,指尖點在“波月洞”三個字上,“當年在寶象國,他把百花羞公主鎖在洞裏十三年。那公主本是披香殿的仙女,隻因與他有私情便被貶下凡,他倒好,私自下界占山為王,還把人家困在洞裏當壓寨夫人。”
孫悟空嗤笑一聲,抬腳踢飛腳邊一塊碎石,石子破空而去,在河麵激起一串漣漪:“私通?天庭的神仙們最會來這套。當年天蓬元帥不過是調戲了嫦娥,就被打下凡間變成豬胎;這奎木狼睡了披香殿的仙女,反倒能在凡間當妖精大王,哪有半點公道?”
“更可恨的是他殺了那兩個宮女。”沙悟淨的聲音沉了下去,骷髏項鏈在他胸前輕輕晃動,“百花羞公主放了唐僧,他竟把氣撒在兩個無辜宮女身上,活生生剜了心。後來要吃唐僧肉時,連俺老沙都看得出來,他那不是餓,是骨子裏就帶著狠戾。”
河水突然劇烈翻湧起來,像是有什麽龐然大物要從河底鑽出。沙悟淨抬手按住水麵,掌心泛起淡淡的藍光,河浪瞬間平息下去。他從木匣裏抽出另一張紙,上麵畫著個披紅掛綠的神像,神像腳下踩著團火焰,正是奎木狼星在天庭的神職畫像。
“可天庭是怎麽罰他的?”沙悟淨把畫像舉到月光下,墨跡在月色裏泛著詭異的光澤,“罰去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前燒火,說是罰,實則是帶薪休假。老君那爐子早就不用了,他每天在那兒喝著仙酒打瞌睡,比在天上當星宿還自在。這種處罰,簡直是拿三界的性命當笑話。”
孫悟空突然從礁石上跳下來,金箍棒“噌”地一聲從沙裏拔出,棒身的金光刺破河霧:“就該拿這夯貨開刀!俺老孫成佛前見他一次打他一次,成佛後倒讓他逍遙了這些年。師弟你說,這天理院要是連他都治不了,還有臉管俺的金箍棒?”
“正是這個道理。”沙悟淨把畫像折起來塞進懷裏,從袖中取出一卷訴狀,宣紙在手裏簌簌作響,“告奎木狼有三利:其一,他罪行確鑿,私通仙女、非法拘禁、殘害生靈、意圖謀害唐僧,樁樁件件都有證人;其二,天庭對他處罰不公,三界早有怨言,告他一狀能順民心;其三,他後台不硬,既不是玉帝親信,也不是佛祖門生,天理院判起來沒那麽多顧忌。”
他頓了頓,低頭看著訴狀上的墨跡:“最重要的是,咱們得看看這天理院到底是講天理,還是講天庭的麵子。若是他們還像當年那樣輕描淡寫,那往後東海龍王再來告俺們,俺們就能指著奎木狼的案子問他們——憑什麽神仙犯了滔天大罪能輕罰,俺們護唐僧取經反倒成了罪過?”
孫悟空把金箍棒往地上一頓,震得河床都在發顫:“好!就這麽辦!俺這就去天理院遞訴狀,看哪個敢攔著!”
“大師兄且慢。”沙悟淨連忙拉住他,骷髏項鏈在兩人之間晃了晃,“您現在是鬥戰勝佛,不宜親自出麵。那奎木狼在天庭混了幾千年,少不了認識些星宿神將,您一去,他們反倒會說您以佛壓神,倒顯得咱們沒理了。”
孫悟空皺起眉頭,金睛火眼在夜色裏亮了亮:“那讓誰去?難不成讓你去?”
“正是。”沙悟淨挺直腰板,河風吹動他的僧袍,倒有幾分肅穆,“我已在流沙河畔待了五百年,見過的不公事比您吃過的桃子還多。再說,當年我在天庭當卷簾大將時,也認識幾個天庭裏的判官,他們多少會給些薄麵。您就安心在靈山待著,隻說佛務繁忙,誰來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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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懷裏掏出一枚玉佩,玉質溫潤,上麵刻著個“悟”字:“這是您當年贈我的護身符,我帶著它去,也算您的全權委托。您放心,我老沙定不會讓您失望。”
孫悟空盯著那枚玉佩看了半晌,突然咧嘴笑了,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還是師弟想得周到。俺這脾氣,見了那些官老爺就忍不住想掄棒子,確實容易壞事。行,就依你說的辦。”他把金箍棒往腋下一夾,轉身就要往河岸走去,“俺這就回靈山,告訴那些想打俺棒子主意的,讓他們先掂量掂量奎木狼的案子。”
“大師兄且留步。”沙悟淨突然叫住他,從袖中取出個小陶罐,“這是流沙河底的千年寒冰,您帶回去泡茶。靈山的香火太盛,喝點冰茶能靜氣。”
孫悟空接過陶罐,指尖觸到罐壁的寒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還是師弟懂俺。告訴天理院的那幫家夥,要是敢對奎木狼徇私,俺老孫就把他們的大堂掀了,讓他們跟當年的淩霄殿作伴去!”
話音未落,他已踩著筋鬥雲衝天而去,金箍棒的金光在雲海裏劃出一道弧線,像條金色的遊龍。沙悟淨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雲層裏,低頭看了看手裏的訴狀,又抬頭望向天理院的方向——那裏在夜色中隱現著一座巍峨的宮殿,殿頂的琉璃瓦在月光下泛著冰冷的光。
河風突然變大,卷著訴狀的邊角嘩嘩作響。沙悟淨把訴狀緊緊按在胸前,骷髏項鏈在他頸間輕輕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無數冤魂在低語。他知道,這場官司不好打,天庭的水太深,天理院的門太沉,但流沙河畔的水更深,深到能淹掉所有不公,他在這兒等了五百年,早就學會了如何在水底憋氣。
“奎木狼,你的好日子到頭了。”沙悟淨對著天理院的方向低聲說,聲音被河風吹散在夜色裏,“當年你在波月洞殺宮女時,可曾想過會有今日?”
說完,他轉身走進河霧裏,僧袍的下擺掃過沙灘,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那些腳印很快就被流沙填滿,仿佛從未有人來過。隻有河麵上的月光依舊冰冷,映著那卷藏在袖中的訴狀,在夜色裏等待著天亮後的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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