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蟾宮情話

字數:2787   加入書籤

A+A-


    天理院的玉磬敲過三響時,王勃正站在廣寒宮的白玉階前。雲層在他腳下翻湧,帶著月宮特有的清冽寒氣,將他月白官袍的下擺染得微涼。
    他抬手理了理衣襟,指尖觸到袖中那枚雕著桂樹的玉佩,裂痕硌著指腹,像道沒愈合的舊傷。
    守門的仙官捧著鎏金令牌,恭恭敬敬地說道:“王副院長稍等,仙子正在後園修剪新桂。”
    “有勞通報。”王勃頷首微笑,目光卻越過仙官的肩頭,望向那片漫無邊際的桂樹林。數月前他在天河水師當主將時,常借著巡查的由頭來這裏。那時嫦娥總愛坐在最大的那棵桂樹下,看他演練槍法,銀輝落滿她素白的裙裾,像揉碎了的月光。
    “子安兄倒是稀客。”
    清冷的嗓音自身後響起,王勃猛地回頭,撞進一雙含笑的眼眸裏。
    嫦娥穿著件月白色的廣袖流仙裙,發間簪著支桂花玉釵,手裏還握著把銀剪子,顯然是剛從樹影裏走出來。她眼底的疏離像層薄冰,卻在看到他怔忡的模樣時,悄悄融化了些。
    “仙子近來可好?”王勃喉結動了動,竟有些語塞。
    上次不歡而散的場景還曆曆在目——他在天理院的回廊上與敖曌討論卷宗,不過是笑談了幾句當年水師的舊事,轉天就聽說嫦娥把他送去的桂花糕全分給了玉兔。
    嫦娥掂了掂手裏的銀剪,剪尖挑起片飄落的桂花瓣。
    “托子安副院長的福,廣寒宮的桂樹還沒被蟲害啃光。倒是你,”她抬眼看向他,嘴角彎出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天理院的大忙人,今天怎麽有空來我這窮鄉僻壤?莫不是把這月宮的路都忘幹淨了?”
    王勃的耳根騰地紅了。他知道這是句氣話,卻不知該如何辯駁。天理院近來確實忙得腳不沾地——西天取經的功德簿出了紕漏,需要重新核算;北溟龍宮又狀告黑熊精偷了定海神針的仿品,光是卷宗就堆了半間屋。他每日埋首案牘,連抬頭看月亮的功夫都沒有。
    “忘記倒不曾忘記。”他定了定神,目光落在她鬢邊的桂花簪上,那是他曾尋遍三界才找到的月魄玉所製,“有些地方,有些人事,是刻在骨子裏的,想忘也忘不掉。”
    這話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了愣。向來沉穩的天理院副院長,竟也有這般直白的時候。
    嫦娥握著銀剪的手頓了頓,眼底的冰霜徹底化了,漾起層溫柔的漣漪。
    “沒想到進了天理院,子安兄倒學會說這些酸溜溜的話了。是跟哪個判官學的?”
    “哪用學?”王勃上前一步,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微涼,像揣著塊冰玉,“我說的是真心話。天理院的案卷再多,也抵不過這裏的一縷桂香。”
    他的指尖帶著常年握筆的薄繭,摩挲著她腕間的玉鐲,那是兩人定情時他親手打磨的羊脂玉。嫦娥的臉頰泛起層淡淡的紅暈,抽回手時,銀剪“當啷”一聲落在草地上:“油嘴滑舌。”話雖如此,語氣裏的嗔怪卻藏不住。
    王勃看著她泛紅的耳根,心裏那塊懸了許久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他彎腰拾起銀剪,遞還給她時,順勢說起了天理院的瑣事:“前幾日東海龍王來告狀,說西海的夜叉偷了他的夜明珠,結果查來查去,是他自己的三太子拿去玩了。還有那隻千年狐妖,為了搶塊唐僧肉的仿製品,把比丘國的糧倉都燒了……”
    他說得眉飛色舞,嫦娥聽得認真,時不時插句嘴:“那狐妖當年在盤絲洞時就愛惹事,果然本性難移。”
    兩人並肩走在桂樹林裏,落葉在腳下沙沙作響,仿佛又回到了當年他在天河水師的日子。那時他是意氣風發的主將,她是清冷出塵的月宮仙子,隔著天河遙遙相望,卻總有說不完的話。
    “說起來,”嫦娥忽然想起什麽,停下腳步,“你那位同僚敖照副院長,倒是個有趣的人。上次在蟠桃會上,她跟我講你當年在水師練槍時摔進天河的事,笑得我肚子疼。”
    王勃心裏咯噔一下,正想解釋,卻見嫦娥掩唇輕笑:“我知道你倆在南海交趾的事,在天庭學院她為了恢複你的記憶,不懼被貶至凡間,她跟我說你倆當年總愛搶同一碗桂花羹呢。”
    原來她早就釋懷了。王勃鬆了口氣,笑道:“她那是故意氣我。當年在天庭學院,她女扮男裝,她的槍法總輸給我,就愛拿這些舊事取笑我。”
    “是嗎?”嫦娥挑眉,“那改天倒要請她來廣寒宮坐坐,我倒想聽聽你更多的糗事。”
    王勃忙擺手:“可別。她那張嘴,能把白的說成黑的。”
    兩人相視一笑,之前的誤會像被風吹散的桂花瓣,消失得無影無蹤。
    走到那棵最大的桂樹下時,嫦娥撿了片完整的花瓣,夾進隨身攜帶的素箋裏。
    “說起來,豬悟能那起案子,怎麽還沒開庭?”
    王勃想起正事,語氣沉了沉:“那案子本就荒唐。他當年在蟠桃會上酗酒鬧事,衝撞廣寒宮,按律當罰。玉帝念他護衛天河以及三界水域有功,隻判了二千錘,貶至凡間,已是法外開恩。他倒好,取經成功後就狀告廣寒宮,無非是想找個由頭罷了。”
    “我倒不這麽覺得。”嫦娥將素箋收好,“他雖是魯莽了些,卻不是無理取鬧的性子。”
    喜歡天庭的夜班請大家收藏:()天庭的夜班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