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衣錦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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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悟能站在雲端,手中聖旨金光流轉,字字如刀刻,仿佛真有天庭神威加持。
他身後,數十名天河水師舊部甲胄鮮明,旌旗獵獵,雖曆經貶謫與西行,此刻卻個個昂首挺胸,眼中燃著久違的榮光。
這聖旨是他連夜偽造的,墨跡未幹,卻字字句句都刻著他心底最深的渴望——重返天河水師,重掌帥印,重拾那被卷簾大將失手打碎琉璃盞後便驟然失去的尊嚴與權柄。
“大帥,前麵就是天河水師大營了!”
一名老部將聲音微顫,指向下方雲霧繚繞的龐大營盤。那營盤依山傍水,壁壘森嚴,正是他們魂牽夢縈的故地。
豬悟能心頭一熱,仿佛已聽見營中號角齊鳴,將士們山呼萬歲的盛況。他取經歸來,被封為淨壇使者,看似尊榮,卻終究是佛門閑散職司,遠不及這天蓬元帥之位來得實在、來得痛快!他勒馬向前,朗聲大笑。
“諸位隨我,今日便衣錦還鄉!”
隊伍行至營門前,舊部們按捺不住激動,齊聲高喊:“大帥歸來了!快開營門!”聲震雲霄,連營前流淌的天河之水都似被震得微微蕩漾。然而,回應他們的,隻有營門緊閉,死一般的寂靜。
守營將士從了望塔上探出頭來,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警惕。
“來者何人?”
“放肆!”一名白發老校尉怒喝,“連咱們天蓬元帥都不認得了?奉玉帝旨意,官複原職!還不快開營門,命火正尚副將速速出迎!”
喊聲持續了近一個時辰,營內依舊毫無動靜。豬悟能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眉頭緊鎖。他低頭看了看手中聖旨,那金光似乎黯淡了幾分,墨跡也顯得有些飄忽。
難道……那道真正的聖旨丟失後,天庭另有安排?這個念頭如冰錐刺入心頭,讓豬悟能脊背發涼。
就在此時,營門“吱呀”一聲,緩緩開啟一道縫隙。一隊人馬疾馳而出,甲胄精良,殺氣凜然,卻無半分迎接的喜氣,倒像是臨陣備戰。豬悟能心頭火氣上湧,正要發作,目光卻驟然一凝——為首那人,正是天河水師副將火正尚!他身形魁梧,麵容剛毅,隻是眉宇間多了幾分豬悟能從未見過的疏離與審視。
“火將軍!”豬悟能勒馬上前,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難道你連本帥都認不出了?”
火正尚在馬上抱拳,動作標準卻生硬,聲音平板無波:“淨壇使者菩薩,不知駕臨水師,有何見教?”
“淨壇使者?”豬悟能幾乎要笑出聲,隨即又被這稱呼噎得臉色發青,“我乃奉旨前來,重掌天蓬元帥印,統帥天河水師!火正尚,你莫非是眼瞎了不成?”
火正尚神色不變,目光掃過豬悟能手中聖旨,又掠過他身後那些舊部,最後落回豬悟能臉上,語氣平靜得近乎冷酷。
“菩薩明鑒。末將隻知,天蓬元帥一職,我們並未收到任命通知,不知淨壇使者有無任職憑證?”
“憑證?!”豬悟能如遭雷擊,手中聖旨差點脫手掉落。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他,比當年被貶下凡間時更甚。他猛地抬頭,死死盯住火正尚,“胡說!本帥幾日前分明接到王靈官傳旨,命我即刻赴任!聖旨雖失,但內容確鑿!”
“王靈官?”火正尚嘴角似乎極輕微地牽動了一下,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捉摸的複雜,“菩薩有所不知。王靈官那日所傳之旨,確有其事。然,就在聖旨送達菩薩手中後不久,天庭便有緊急軍情傳至——北溟水怪作亂,禍亂天河源頭。玉帝震怒,認為此時啟用被貶之將恐動搖軍心……”
豬悟能隻覺得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他嘔心瀝血偽造聖旨,帶著舊部滿懷希望歸來,竟隻是一場天大的笑話?他低頭看著手中那道自己親手寫就的“聖旨”,墨跡在陽光下顯得如此可笑,仿佛一個拙劣的騙局。他忽然明白了什麽,聲音幹澀:“所以……你們早就知道?”
火正尚沉默片刻,緩緩點頭:“末將等接到天庭最新鈞旨,已有三日。隻是……末將等念及舊情,未敢貿然相告,怕掃了菩薩興頭。”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來,“菩薩西行有功,位列仙班,已是無上榮光。這天河水師,早已不是當年模樣。還請菩薩……莫要強求。”
“強求?”豬悟能慘笑一聲,笑聲中充滿了不甘與悲涼。他猛地將手中聖旨擲於地上,金光瞬間消散,化為一張普通的黃紙。他環視身後那些同樣麵如死灰的舊部,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他們跟著自己,圖的是什麽?不就是這虛無縹緲的“官複原職”嗎?如今,連這最後一點念想,也被天庭輕飄飄地碾碎了。
“好!好一個‘莫要強求’!”豬悟能聲音嘶啞,眼中卻燃起一股倔強的火焰,“本帥今日,便要進這營門,火正尚,你敢攔我?”
火正上尚臉色一變,厲聲喝道:“菩薩!此乃軍令!擅闖軍營者,軍法處置!末將雖念舊情,但職責所在,不敢徇私!”
他身後將士齊齊上前一步,刀槍出鞘,寒光凜冽。
豬悟能看著那寒光,又看看火正尚決絕的眼神,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熄滅了。他忽然想起西行路上,師父曾說過:“放下,即自在。”可這放下二字,何其之難?他一生所求,不過是一個名正言順的位置,一個能讓他挺直腰杆的身份。如今,連這營門都進不去,何談放下?
他緩緩調轉馬頭,不再看那緊閉的營門,也不再看火正尚。他對身後舊部揮了揮手,聲音疲憊而沙啞:“走吧。天河水師……容不下我豬悟能了。”
隊伍沉默地轉身,沿著來時的路,一步一步,遠離了那座曾承載他們所有榮耀與夢想的大營。夕陽西下,將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投在天河之畔,顯得無比孤寂。豬悟能最後回頭望了一眼,營門依舊緊閉,仿佛從未有人來過。他忽然覺得,自己這一生,就像一場鬧劇。從高老莊的女婿,到天蓬元帥,再到淨壇使者,兜兜轉轉,最終卻連一個歸處都找不到。
天河之水奔流不息,水聲嗚咽,仿佛在為這位失意的元帥送行。豬悟能勒住韁繩,仰天長歎,那歎息聲融入暮色,久久不散。他終於明白,有些門,一旦關上,便再也無法輕易打開。而有些身份,一旦失去,便再也無法真正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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