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我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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鹵鍋的熱氣漫出來,糊了影的眼鏡,他摘下眼鏡擦了擦,突然笑了:“對,回咱胡同。”
院裏的老槐樹抽出新枝,門樓在夕陽下泛著光,小黃趴在門口打盹,鹵味香混著木頭味,在胡同裏慢慢散開。
誰也沒說啥遠大誌向,可每個人都知道,這平安胡同的故事,就像影那鍋老鹵,會一直咕嘟下去,熬著歲月,熬著熱乎氣,熬成一輩輩人心裏最踏實的念想。
莫語最近總往舊貨市場跑,不是為了淘老物件,是盯著個掉了漆的舊書架。
老板說這架子是前清的,榫卯結構,就是缺了倆抽屜,扔在角落蒙了層灰。莫語蹲在那兒看了三回,終於忍不住砍價:“五十塊,我扛走。”
老板撇撇嘴:“你這價夠買堆柴火的。”莫語指著缺抽屜的地方:“補這倆玩意兒得費多少功夫?我給你清地方,還幫你搬旁邊那口破缸,劃算。”老板被他磨得沒脾氣,揮揮手讓他趕緊扛走。
把書架弄回胡同那天,影正好在門口刷鹵鍋,瞅著那破架子直皺眉:“你撿這破爛幹啥?占地方。”莫語沒理他,扛著架子往院裏走,肩膀上的舊傷被壓得有點疼,額頭上滲了層汗。
蘇麗正在給孩子喂奶,見他扛著個大家夥進來,嚇了一跳:“這是啥?你要開廢品站?”莫語把架子放在院裏,拍掉上麵的灰:“給安安當書架,我補補還能用。”他摸著架子上的木紋,突然笑了,“你看這雕花,跟阿力雕的平安鎖有點像。”
接下來幾天,莫語一有空就琢磨那書架。缺的抽屜他用阿力剩下的邊角料補,榫卯沒對齊,就用木楔子一點點敲;掉漆的地方找蘇麗要了點顏料,調得跟原來的顏色差不多;最後在架子頂層雕了個小門樓,跟胡同口的一模一樣。
安安放學回來,見院裏多了個新書架,舉著書包就往上爬,被莫語一把拽下來:“小心紮著手,剛打磨好。”他把安安的課本一本本擺上去,最上層放著阿力雕的小木劍,還有朵朵送的布老虎,看著竟滿滿當當的。
影路過時探頭看了看,酸溜溜地說:“你這手藝,快趕上阿力了。”莫語笑著遞過把砂紙:“來,幫我把邊角再磨磨,晚上請你吃鹵肘子。”影立刻接過來,磨得比誰都認真。
沒過多久,王嬸來找莫語:“我那縫紉機桌腿鬆了,你能幫我整整不?”莫語去看了看,桌子腿是老鬆木的,榫卯鬆了,往裏麵塞了點木片,敲緊了就穩當。王嬸樂得直誇:“比修家具的強多了,還不收費。”
這下可好,街坊們有啥壞了的物件都來找莫語。張叔的竹筐架子斷了,他用銅絲綁好,還纏了圈紅繩;李大爺的鳥籠門掉了,他重新做了個插銷,比原來的還結實;連影那口鹵鍋的提手鬆了,都跑來找他:“給我焊焊,要結實的,不然鹵著肉掉地上了。”
莫語幹脆在院裏支了個小工作台,下班後就搗鼓這些零碎活。蘇麗笑著說他快成“胡同修理鋪”了,莫語卻挺樂嗬:“修東西跟過日子似的,哪兒鬆了緊一緊,哪兒壞了補一補,就都順了。”
這天,阿力的木作坊來了個老客戶,說祖傳的紅木椅子腿斷了,找了好多人都不敢修,怕弄壞了。阿力沒把握,拉著莫語去看:“你幫我參謀參謀,這活兒能不能接。”
椅子是清代的,雕著纏枝蓮,斷的那條腿茬口不平整,確實不好補。莫語蹲在那兒看了半天,說:“能修,找段差不多的紅木,削成楔子嵌進去,外麵再雕點花紋蓋住,不細看瞅不出來。”他畫圖的時候,阿力在旁邊看著,突然說:“你這腦子,不去當木匠可惜了。”
倆人忙活了三天,終於把椅子修好了。客戶來取的時候,摸著椅腿直咂嘴:“看不出來是補的,跟原來的一模一樣!”他非要多給錢,莫語擺擺手:“就收個木料錢,都是街坊,客氣啥。”
客戶走後,阿力往莫語手裏塞了把新刻刀:“拿著,以後你就是我木作坊的‘顧問’,修不了的活兒都歸你。”莫語笑著接過來,刀把上還刻著個小門樓,是阿力特意雕的。
影聽說這事,非要讓莫語給他修那輛破麵包車:“車座子總響,你給整整。”莫語掀開車座一看,彈簧斷了兩根,找了兩根粗鐵絲綁好,又墊了層厚棉墊:“試試,保證不響了。”影坐上去顛了顛,嘿,還真穩當。
晚上在影的雜貨鋪喝酒,大家都起哄讓莫語開個修理鋪。“就叫‘莫語修啥都中’,”影舉著酒杯喊,“我給你當招牌,就說我那鹵鍋都是他修的!”金梅白他一眼:“別瞎鬧,莫語還得幫蘇麗看設計室呢。”
莫語笑著搖頭:“不修了,偶爾幫大家弄弄還行,真開店就沒意思了。”他看著窗外,安安正趴在他修的書架上寫作業,小黃趴在旁邊打盹,蘇麗在燈下繡東西,針腳密得很。
突然覺得,這日子就像他修的那些老物件,看著不起眼,可隻要肯花心思琢磨,哪兒都能找出亮堂的地方。書架上的小門樓,椅子上的纏枝蓮,車座下的鐵絲,還有影那口補了又補的鹵鍋,都是日子裏的念想,缺了哪樣都不完整。
影往他碗裏夾了塊肉:“想啥呢?喝酒啊。”莫語端起酒杯,跟大家碰了一下,酒液滑過喉嚨,帶著點鹵味的香,還有股子踏實的暖。
他知道,以後還會有斷了腿的椅子,鬆了架的竹筐,響不停的車座子,等著他去修。而他也樂意守著這胡同,守著這些需要修補的日子,就像守著院裏那棵老槐樹,看著它抽枝發芽,一年比一年茂盛,把濃蔭撒給每個路過的人。
莫語的工作台漸漸堆起了各種零碎:半截的木梳、斷弦的二胡、掉了底的搪瓷缸,還有街坊們順手擱這兒的舊鑰匙串、鬆了扣的皮帶。
他總說“順手的事”,可真動起手來比誰都較真——補木梳要找紋路相近的木料,接二胡弦得用細如發絲的銅絲纏緊,連搪瓷缸的補丁都要敲得跟原有的花紋對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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