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翻了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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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周走後,莫語接著縫褂子。影翻了個身,嘟囔著“莫語你慢點”,手還往旁邊抓了抓,像是怕他跑了。莫語把手指塞進他手裏,影立刻攥緊了,眉頭也鬆開了。他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影的掌心全是繭子,磨得他指腹有點疼,可這疼裏帶著踏實——就像這棚子漏風的牆,就像灶裏總燒不盡的柴,糙是糙,卻暖得讓人安心。
    天蒙蒙亮時,莫語被凍醒了。影把毯子卷走了大半,自己蜷成個球。他剛要把毯子拽回來,影忽然迷迷糊糊地說:“別去李嬸家……讓我去……”莫語愣了愣,想起昨天說要修縫紉機,這小子是記掛著活兒呢。他掖好毯子,心裏軟乎乎的——平時看著大大咧咧,倒還記得牢。
    早飯熬了玉米糊糊,安安捧著碗,小口小口吹著。影蹲在門檻上啃窩頭,忽然一拍大腿:“忘了買機油!李嬸那縫紉機缺機油,轉不動。”莫語往他碗裏舀了勺鹹菜:“我昨天路過供銷社,買了瓶藏灶台下了。”影眼睛一亮:“你咋啥都想到了?”莫語沒說話,隻是把安安掉在桌上的糊糊擦了擦——他就是這樣,總怕漏了啥,得提前想著。
    到了李嬸家,縫紉機擺在炕邊,蒙著層灰。李嬸歎著氣:“這老物件陪我三十年了,縫了三代人的衣裳,扔了舍不得。”莫語拆開底座,裏麵的齒輪鏽得厲害,他往縫裏滴了點機油,用小刷子慢慢刷。影在旁邊遞工具,遞到第三回才遞對螺絲刀,被莫語瞪了一眼,嘿嘿笑:“看你拆得認真,看呆了。”
    安安在炕上學著李嬸的樣子穿針線,線總穿不進針眼,急得直跺腳。李嬸笑著抱他坐在腿上:“奶奶教你,手要穩……對嘍,進去了吧?”安安舉著穿好線的針,驕傲地衝莫語喊:“爹!你看!”莫語抬頭笑了笑,影在旁邊搶話:“這有啥,等會兒叔叔給你做個木頭小車,比穿線難多了!”
    修到晌午,縫紉機終於“哢嗒哢嗒”轉起來,線走得又勻又直。李嬸樂得抹眼淚,非要留他們吃飯,炒了盤雞蛋,還蒸了紅糖饅頭。影吃了三個饅頭,拍著肚子說:“李嬸你這手藝,比莫語強多了!”莫語踹了他一腳,李嬸卻笑:“莫語是實誠,做飯總想著少油少鹽,怕孩子吃著膩。”
    回去的路上,影扛著安安,莫語拎著工具。安安趴在影肩上,含著糖葫蘆的竹簽打盹。“李嬸說,”影忽然開口,“村東頭張鐵匠的風箱壞了,讓咱有空去看看。”莫語點頭:“下午先去周叔家,把他那漏水的水桶補了,上次說漏得越來越厲害。”影“嗯”了一聲,腳步慢了些,“莫語,”他聲音有點悶,“你說咱這樣,天天幫人修東西,是不是挺傻的?”
    莫語抬頭看他,陽光穿過樹葉,在影臉上晃出斑駁的光。“傻啥,”他踢了塊小石子,“張奶奶的拐杖磨手,咱給包層布;王大爺的窗戶漏風,咱給糊層紙……這些事看著小,可對他們來說,就是舒坦日子。”影沒說話,隻是把安安往上托了托,腳步又穩了些。
    到了周叔家,影蹲在井邊補水桶,莫語幫著收拾院子裏的柴火。周嬸端來碗酸梅湯,歎著氣:“你周叔昨天劈柴閃了腰,不然哪能麻煩你們。”莫語接過碗:“嬸你別這麽說,舉手之勞。”影在那邊喊:“莫語!拿點麻線來!”聲音裏帶著笑,他總這樣,幹起活來就精神。
    水桶補好時,夕陽正紅。影把安安架在脖子上,莫語拎著修好的工具,三人往家走。安安的糖葫蘆隻剩個棍,還舉著晃悠。影忽然唱起來,跑調跑得厲害:“太陽出來喜洋洋,扛起鋤頭去上崗……”莫語跟著哼,調子歪歪扭扭,卻比任何歌都順耳。
    路過便民棚,裏麵亮著燈,老人們在打撲克,笑聲傳出來。影喊了聲“周叔,水桶修好了”,裏麵立刻有人應:“謝嘍!明天給你們送倆剛蒸的菜包!”莫語笑了笑,心裏盤算著明天的活兒——先去張鐵匠家修風箱,再去看看劉奶奶家的門鎖,上次說鑰匙總卡殼。
    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說:“明天讓安安跟張奶奶玩,咱早點去,爭取晌午前回來。”莫語點頭,抬頭看見月亮已經悄悄爬上來了,跟白天的太陽似的,暖暖地照著他們回家的路。
    其實日子就是這樣,修修補補,吵吵鬧鬧,可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有個咿咿呀呀的娃,有群惦記著你的街坊,再碎的活兒,再累的路,走起來都踏實。莫語摸了摸影攥著他的手,粗糙的,帶著汗,卻比啥都讓人安心。
    影把安安送進張奶奶家時,小家夥還攥著那根糖葫蘆棍,嘴裏念叨著“要風箱”——昨兒聽影說張鐵匠家的風箱壞了,非得吵著去看。莫語揉了揉他的頭發:“聽話,下午來接你時,給你帶個鐵環玩。”安安立刻笑了,舉著棍兒衝他擺手:“爹早點來!”
    張鐵匠家的風箱就放在灶台邊,蒙著層黑灰,拉杆鬆鬆垮垮的,一拉就“咯吱咯吱”響。“這老夥計跟我快四十年了,”張鐵匠用袖子擦了擦風箱上的銅環,“當年打農具全靠它,現在不行嘍,拉三下才出半口氣。”影蹲在旁邊研究:“是不是裏麵的布破了?我爺以前修過,說布爛了就漏風。”
    莫語沒說話,伸手把風箱蓋子卸下來,裏麵的雞毛布果然磨出了好幾個洞,絨毛飛得滿箱子都是。“得換布,”他抬頭看張鐵匠,“家裏有舊棉絮不?撕點下來塞進去,比雞毛耐磨損。”張鐵匠趕緊往屋裏跑:“有有!我那老婆子去年做棉襖剩了半袋,白花花的好棉絮!”
    影負責拆舊布,一手拽著布邊,一手用起子撬釘子,弄了滿手黑灰。“這活兒真埋汰,”他齜牙咧嘴地甩手,“比掏豬圈還髒。”莫語往他手裏塞了塊抹布:“趕緊弄,弄完去河邊洗手。”說著把新棉布鋪在風箱板上,剪得方方正正,邊緣還留出點富餘,“得比原來的大一圈,才能塞嚴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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