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大門外。
    今日，一道格外挺拔的身影穿過層層宮闕，甲胄上的寒光與腰間懸著的虎頭大刀相得益彰——來人正是剛從京郊大營趕來的藍玉。
    進東宮大門之前，藍玉特意卸了甲，並把腰間寶刀交給在此值守的禁衛，接著他在一個小太監的帶領下走入了東宮。
    進入殿中後，藍玉直接單膝跪地，聲如洪鍾：“末將藍玉，參見殿下！見過國師！”
    他是太子妃常氏的親娘舅，又是開平王常遇春的小舅子，這一拜於儲君朱標而言理所當然。
    然而，身側的高陽秋卻在藍玉躬身的刹那，極自然地往旁側退了半步，避開了這等武將的大禮。
    這細微的舉動落在朱標眼中，讓他嘴角噙著的笑意更深了幾分——自家秋哥，向來如此識進退、懂分寸。
    而藍玉抬眼時瞥見這一幕，心中也不由得微動。
    這位二外甥女婿雖無實權，卻深得皇帝和太子的信任，連太子都私下跟他說了不止一次“高先生之風骨，當為藍玉楷模”。
    當然，朱標也並沒有跟藍玉說過曆史上他的悲慘下場，隻是多次責令藍玉收斂那囂張跋扈的性子。
    對於朱標的話，藍玉一向是奉為聖旨的，不敢有絲毫違背。因此，他近來確實低調了許多，還將府中豢養的門客遣散大半，連往日裏縱馬長安街的習慣也改了。
    隻是今日太子突然命人去藍府上傳喚他，這讓他一路上都在猜測太子召見自己的原因，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此時見到朱標那標誌性溫和的麵容，他又稍稍安心了些。
    朱標並未讓藍玉多跪，抬手虛扶：“快快請起。”
    藍玉聞言，這才起身，垂手立在殿中。
    “藍玉，”朱標開口，聲音溫和卻帶著儲君的威儀，“孤記得秦淮河畔有幾處門麵，可是你藍府的產業？”
    藍玉心中一凜，腦中飛速閃過自家的田產商鋪。
    他如今雖隻是大都督府指揮僉事，尚未封爵，但憑著常遇春的餘蔭和藍家在淮西勳貴中的根基，產業著實不少。
    秦淮河畔那幾處……
    他略一思索便有了印象，緊接著他便迅速俯首，聲音堅定地說道：
    “回稟太子殿下，秦淮河畔確有藍府產業，共計八處門麵、兩處宅院。其中一處宅院與兩處門麵，原是姐夫生前所賜。殿下若有需用，末將即刻獻上！”
    雖不知太子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但多年的曆練讓藍玉明白，對上位者，尤其是對太子這般信任自己的人，表忠心要比問緣由更重要。
    果然，他這等幹脆利落的態度，立刻讓朱標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站起身來，朱標親自走到藍玉身邊，伸出手扶起他，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說道：“你是婉兒的親娘舅，便也是孤的娘舅，不必動不動跪來跪去。”
    “殿下尊貴，末將不敢僭越！”藍玉連忙掙開朱標的手，自己撐著膝蓋站了起來，心中卻已是一片滾燙。
    太子這般親近，顯然是沒把他當外人。
    同時，他暗自鬆了口氣，看來獻出那幾處產業是對了——那地方在秦淮河最東頭，遠離畫舫笙歌的繁華地段，平日裏租給些小商販，實在不值什麽大錢。
    如果能用這點“小東西”換來太子的照拂，簡直是天大的劃算！
    “好了，來來來，先坐下喝口茶水。”待藍玉起身後，朱標微笑著把他按到座位上，這才緩緩解釋道：“國師之後想要做一些小買賣，他這不是看上秦淮河那邊的地理位置了嘛，他問到孤這兒，孤一下便想起來那宅子和鋪子是你常藍兩家的產業，所以這才把你叫來問問…”
    “國師要用？”
    當聽到看上自己那個產業的是自家二外甥女婿高陽秋時，藍玉眼睛一亮，看向一旁的高陽秋，連忙起身表態：“既是國師大人看上的，那還問什麽！末將這就回去取地契，親自送往國師府！”
    作為自己人，藍玉對高陽秋可是打心底裏佩服。
    雖然他並不清楚高陽秋來自後世，但他清楚，現在大明很多“好東西”可就是出自高陽秋之手！
    不說別的，單是那能望遠數裏的“千裏鏡”，就讓大明軍隊的戰力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這樣的人物，若能與他交好，對自己藍家那可是有極大的好處。
    對於藍玉的痛快，高陽秋也適時起身，對著他拱手笑道：“如此，那陽秋便先行謝過舅舅了。”
    高陽秋這一聲“舅舅”，叫得藍玉那叫一個心花怒放，此時他的嘴角不自覺咧開一個弧度，漸漸的他黝黑的麵龐上也露出幾分憨直的笑意，連聲道：“國師客氣了！咱都是自家人，道什麽謝呀！”
    就在這一片其樂融融的氛圍之中，朱標突然話鋒一轉，語氣看似隨意地問道：“對了，藍玉啊，孤記得你家的小子藍春，是不是快要滿十五歲啦？”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藍玉心中猛地一緊，他不禁暗自揣測起太子突然問起藍春年紀的意圖來。
    畢竟，在這宮廷之中，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暗藏深意。
    隻是稍稍猶豫了一下，藍玉還是決定如實回答：“回稟殿下，我家那不成器的渾小子已經十六歲了。”
    “哦？已經十六歲了？”朱標訝異道。
    根據《大明律》規定，男子滿十六歲便被視作成丁，意思就是相當於此人已經成年了，可以承擔更多責任和義務了。
    本來朱標問這個問題，就是想著看藍玉懂事，那麽可以先給藍家一些甜頭，比如說讓藍玉的嫡長子藍春去研部新創辦的科學院讀書，或者是去國子監讀書。
    不過既然藍玉嫡子已經成年了，那朱標就不能這麽說了。
    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朱標沉默半晌，這才緩緩說道：“時間真快啊，沒想到藍春已經十六歲了！既然你家藍春已經成年，那孤便替你做回主吧。”
    “請太子殿下示下！”
    “正好孤這東宮接下來需要調一批禁衛過來，既然如此，就讓藍春也一同過來吧，權當是曆練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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