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皇後這句話，讓鄧氏臉上的嬌憨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震驚與不安的神色。
    甚至，她的心中竟莫名地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什麽叫“想不想成為朱樉的正妻”？
    那至高無上的秦王妃之位，那明媒正娶、母儀一方的尊榮，不正是她從小到大夢寐以求、做夢都在想的事情嗎？
    多少個日夜，她看著觀音奴占據著那個位置，心中的羨慕與嫉妒如野草般瘋長。
    可是此時此刻，當這夢寐以求的機會真的擺在麵前時，鄧氏卻突然猶豫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因為她不確定，這個天大的好事兒為什麽會毫無征兆地落到她頭上？
    而這背後，她又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天上不會掉餡餅，尤其是在這深宮內苑，在這位心思深沉的皇後娘娘麵前。
    “母後！”
    朱樉也急了，他原本以為馬皇後隻是想幫他解圍，讓他逃過父皇的一頓臭罵，可沒想到母後竟然給他來了這麽一個大的！
    看到自家二小子激動得差點從地上蹦起來，馬皇後厲聲喝道：“你閉嘴！這裏沒你說話的份，我就想聽聽鄧氏怎麽說！”
    眼看著平日裏對自己倍加嗬護的朱樉此刻都插不上話，鄧氏的心更是沉到了穀底，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之中。
    不過，鄧氏畢竟是開國國公鄧愈精心教養的女兒，骨子裏該有的膽氣和見識還是有的。
    片刻後，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迎上馬皇後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問道：“皇後娘娘，兒臣不敢欺瞞。若是能成為樉哥的正妻，侍奉左右，自是兒臣畢生所求。”
    說著，她頓了頓，眼神變得有些失落，“但兒臣鬥膽請問，若要換取這正妻之位，我，或者說，我們，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或許以往鄧氏會因為激動而衝昏頭腦，滿口應下，但經曆了歲月的打磨和對朱樉近期反常行為的觀察，她覺得馬皇後這話絕不是空穴來風，她今天想要問個明白。
    見鄧氏如此坦蕩直接，不遮不掩，馬皇後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倒是高看了她一眼。
    這個女子，不僅有美貌，更有頭腦和膽識，難怪能把自家二小子釣成翹嘴。
    隨即馬皇後緩緩開口：“鄧氏，不必如此緊張，你應該清楚，咱可沒有要人命的習慣。”
    說著，馬皇後目光掃過朱樉，最終落回鄧氏臉上，“隻不過，這代價嘛，便是要樉兒自願放棄秦王之位，且這王爵，子孫後代，永不得複封！”
    “什麽？！”
    聽到馬皇後說出的代價，鄧氏渾身劇烈一顫，接著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
    放棄秦王之位？
    還要子孫後代不得複封？
    她萬萬想不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正妻之位，竟然是以夫君失去爵位、家族失去未來為代價！
    這……這代價也太大了，鄧氏有些不敢承受。
    鄧氏深深看了一旁的朱樉一眼，她忽然笑了，那笑容裏帶著一絲苦澀，一絲了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
    作為陪伴朱樉時間最長的女人，他最近心事重重，時常唉聲歎氣，眉宇間總有化不開的鬱結，她不是不清楚。
    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朱樉心中的“大事”，竟然是這個！
    他竟然真的為了自己，願意考慮放棄秦王之位！
    這份情意，縱然沉重得讓她無法呼吸，卻也讓她心頭一暖。
    馬皇後和朱元璋靜靜地看著鄧氏，沒有再說話，將時間和空間都留給了這對年輕的人。
    大殿內再次陷入了死寂，隻剩下眾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空曠的殿宇中回蕩。
    朱樉雖然心中焦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替鄧氏答應下來，哪怕從此做個閑散宗室，隻要能和心愛的女人在一起，他也心甘情願。
    但馬皇後有言在先，他不敢插嘴，隻能用期盼又帶著幾分懇求的目光望著鄧氏。
    就這樣，沉默大概持續了一盞茶的功夫。
    鄧氏的目光在朱元璋的威嚴、馬皇後的平靜、以及朱樉的焦灼之間來回逡巡。
    她心中天人交戰，一個關乎她一生，也關乎朱樉一生乃至整個家族未來的決定，即將在她口中誕生。
    鄧氏最終緩緩抬起頭，眼中已不見最初的慌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釜沉舟的堅定。
    她深吸一口氣，朝著馬皇後與朱元璋深深叩首，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
    “若樉哥真心願棄王位，鄧氏願以側妃之身，陪他做一世閑散夫妻。但這正妻之位，斷不能以家國基業為代價。臣妾不敢，亦不配！”
    話音剛落，朱樉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與不解，仿佛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嬌弱的女子。
    而馬皇後卻撫掌輕笑，朱元璋緊鎖的眉頭也悄然舒展。
    鄧氏這席話，既表明了對朱樉的情意，又守住了為臣女的底線。
    原來馬皇後此舉，本就並非真要廢掉朱樉的王爵，她隻是想借“正妻之位”敲打敲打朱樉和鄧氏。
    而鄧氏的回應，恰恰印證了她並非禍亂朝綱的妖姬，反倒有幾分清醒與擔當。
    如此的話，馬皇後倒是對方才高陽秋提出的讓朱樉去後世鎮守一事有了肯定的決斷。
    “老二，你可願同觀音奴和離？”
    這個問題被馬皇後才問出來，朱樉便迫不及待點頭應道，“母後，兒臣願意，隻要能讓靈兒當正妻，兒子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王爺！”
    在朱樉身後，鄧若靈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朱樉則是對著她微微一笑，一臉堅決。
    瞧著自家被釣成翹嘴的傻兒子，馬皇後無奈搖了搖頭。
    “行了，你倆都起來吧。”馬皇後讓朱樉二人起身後，看向一旁的高陽秋說道，“陽秋，你來，跟老二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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